其實就跟皇莊里售賣的國窖一樣,國窖不是很好喝,但賣的非常紅火,價格也十分昂貴,和煙草的邏輯是完全相同的。
當初士大夫們的擔心,還是出現了,朝廷為生財富國之計,掊克聚斂。
但這種聚斂表現出了一定的克制性,大明上下普遍可以接受,反正皇帝拿了銀子,也是建設馳道和學校,而不是用于自己的驕奢淫逸。
“先生當初跟朕講,這歷朝歷代的朝廷,其實就一句話,從哪里弄錢糧,又把錢糧用到何處,可是這朝廷國帑、內帑的虧空,沒人問,也沒人敢問,因為朝廷虧空這件事,就不能提,一提就是在質疑大明的天命是否仍在。”
“今日再看,朕深以為然。”朱翊鈞將戶部大計的賬本收好,由衷的說道。
在張居正看來,朝廷千頭萬緒,其實歸根到底就兩件事,搞錢和花錢。
廟堂樞機,財賦所出之源,國用所耗之途;國帑空虧,廷臣莫敢問,亦莫能詰。蓋帑虛之議,實為天命之疑,觸之則涉天聽,言則犯大諱。
有次朱翊鈞問張居正,嚴嵩如何?張居正沒有正面回答陛下,而是說了這段莫名其妙的話。
當時朱翊鈞也沒有追問,后來他想明白了。
嚴嵩這個眾所周知的大貪官,能夠縱橫朝野二十年的根本原因,其實就是他能搞到錢,讓東南平倭有軍需,讓西北拒虜有餉銀,所以滿朝文武都知道嚴嵩是個貪官,但就是沒人能打倒嚴嵩。
張居正對嚴嵩的評價,大抵就是嚴嵩在給嘉靖皇帝遮風擋雨,這樣皇帝、朝臣們就可以不用觸及國帑空虧這個致命問題了。
張居正和嚴嵩都是首輔,當國日久,張居正的應對和嚴嵩不同,他挑開了這個膿瘡,然后想辦法讓這個傷疤愈合。
“現在,朝廷有錢了,更加應該注意的是怎么花錢的問題了,而且也要注意,真的花出去,而不是一層一層的撥下去,最終兜兜轉轉都變成了私門之利。”朱翊鈞說舊事,是為了當下國事。
張居正想了想說道:“嚴厲治貪治腐,這些蠢笨之人,尸位素餐也還罷了,若是都和李文全、李文貴這等,錢貪不到多少,還壞事,萬歷維新,萬事不成。”
朱翊鈞露出了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張居正是反對反腐抓貪的,他的路線是治理裙帶姑息之弊后,再進行反腐抓貪,因為姑息之弊不除,反腐抓貪只會變成黨同伐異,而不是吏治工具。
高拱在隆慶年間多次反腐抓貪,最后晉黨無一人被罷黜,就是典型的教訓。
朱翊鈞和張居正溝通了一下反腐抓貪的力度,考成法、吏舉法再加上都察院逐漸可以履行職能,反腐抓貪的力度,可以繼續加大了。
朱翊鈞翻找出了幾本奏疏,遞給了張居正說道:“廣西總兵戚繼美、兩廣巡撫劉繼文、廣州府知府萬文卿已經從鎮南關撤離,撤兵引起了朝中部分御史的不滿,在這些御史看來,安南和緬賊東西夾擊老撾,這打的是老撾嗎?打的分明是大明。”
“這些御史認為,就該趁此良機,大舉南下,一戰滅安南四大家,再次將安南郡縣化。”
這幾本奏疏,張居正都看過,而且也給了浮票,皇帝既然當面詢問,顯然是有些想法。
“陛下,此時不是再復交趾十三司的最佳時機。”張居正面色凝重的說道:“從國力、軍力來看,安南毫無抵抗之力。”
“朝廷廟算準備錢糧,調集精銳京營佐以兩廣精兵,火銃火炮快速帆船齊上陣,讓飽讀詩書的筆桿子們從秦時明月書到現在,以壯聲勢,再寫一篇蕩氣回腸的檄文,就可以出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