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達平日里全指望著師爺干活,自己風流快活,凌云翼不是這樣當官,他對權力運行的邏輯很清楚,他知道,如果案子真的到了刑部,王崇古就是天大的能耐,都壓不住。
因為朝里有御史,有刑科給事中,這是朝廷的糾錯力量,這么大的案子,王崇古身為次輔,往下壓,當張居正不存在嗎?
萬歷七年,是張居正如日中天的時候,那時候張居正還在歸政。
“林烴倒是有些能耐。”凌云翼看了看案卷,對這幫逆黨的實力,有了新的認知,當時南衙還沒拆分,南衙有六部衙門,這個案子,要在南衙過一遍,最終被卡在了南衙,沒有了動靜。
這南京衙門,大明養了一百七十多年,就是養條狗,來了賊人還知道叫兩聲。
但南衙士大夫覺得自己不是狗,他們總是覺得自己才是主人,北衙在吃南衙的糧,至于北方的軍屯衛所,都是南衙士大夫們雇傭來看家護院的奴仆。
這些士大夫,就是這么理解南北關系,而且這種奇怪的認知,在南衙存在了一百七十余年之久,甚至成為了一種共識。
對于這種現象,凌云翼認為,都是慣的,欠屠。
凌云翼親眼見過在朝鮮,文武兩班的思潮,和這些人沒什么區別,在朝鮮文武兩班這些貴族眼里,大明天兵就是他們請來的保安,結果這些保安來了就不走了,還要占領,簡直是豈有此理!
甚至一部分文武兩班的貴人,還覺得,不是大明軍拖后腿,朝鮮軍,早就把倭國給消滅,占領倭國全境了,大明軍不讓朝鮮軍攻滅倭國,就是為了留下倭國,讓朝鮮不敢反抗!
凌云翼理解不了朝鮮文武兩班的思維,他們甚至連糧餉都沒付,一戰滅倭這種暴論,大明軍都不覺得能做到,但朝鮮這幫文武兩班覺得可以。
凌云翼也懶得理解,他洗了兩遍后,就再沒人胡說八道了,他這種做法過于暴力了些,回到大明他改變了一些,至少他現在愿意查一查再殺。
李世達有些絕望,他連攀咬都做不到,除了三個命案之外,他身上還背負著其他的案子。
“雙塘私市。”凌云翼開始審訊接下來的案子,雙塘、橫山港、鄞州、寧波,這條走私路徑,在抄家的過程中,被查了出來。
雙塘是舟山群島的一部分,位于雙嶼私市的東南方向,自雙塘交割貨物后,船只走孝順洋東嶼,入象山縣象山灣在橫山港交貨,車馬至鄞州入寧波集散貨物。
“不是我,是鄞州金氏負責,我就是拿點銀子。”李世達趕忙說道,這個私市,他知道,但他不是主謀,是這個鄞州金氏三兄弟開辟并且維持運營,李世達覺得自己就是拿了點銀子。
李世達的確拿了點銀子,臟活都是師爺干的。
這個雙塘私市,和雙嶼私市距離不遠,海防巡檢每年都會稽查,但每次去稽查,都有人通風報信,而且海防巡檢幾次查到了疑似走私販私的活動,但案子很快被寧波府壓了下去。
案子最終確定,還是凌云翼抄家抄出了證據,李世達保留了幾封跟金氏三兄弟來往的書信。
審訊持續了兩個時辰,多數都是證據確鑿,詢問口供,李世達不老實,說話遮遮掩掩,而且他真的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么。
不就是拿點銀子嗎!
凌云翼讓緹騎帶走了案犯,帶著案卷趕到了通和宮,奏聞了稽查的結果。
“陛下,這個李世達可能還有人會營救。”凌云翼表示了自己的看法,審訊的過程中,李世達有一種有恃無恐的情緒,顯然,李世達不覺得自己會死,頂了天被皇帝褫奪官身功名,他還是李家大少。
“他想多了,王家屏帶著晉黨和工黨的官員,跟李世達完全切割了。”朱翊鈞搖頭,將幾本奏疏交給了凌云翼。
王家屏怒斥了李世達的行為,并且要求明正典刑,他讓晉黨和工黨的官員一起表態,誰不愿意聯名上奏,就跟著李世達一起蹲班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