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謙的奏疏很快進入了內閣,但引起了張居正的強烈反對,這種反對,十分的堅決,十分的直接,哪怕王謙說了,等到松江府丁亥學制功成,再進行實施,最少三五年的功夫。
可張居正的意見是不議,認為根本沒有議論的價值。
很快,凌云翼、沈鯉、張學顏,都認同了張居正的意見,內閣四大臣,全都反對王謙的奏疏。
“這斗爭卷寫出來,朕就該自己看,不給他們看的。”朱翊鈞看完了張居正等人的浮票,略顯無奈。
都是階級論斗爭卷惹的禍。
張居正、凌云翼、沈鯉、張學顏,全都是保皇派,張居正更是鐵桿保皇派。
王謙這個計策,看起來是打破了文化貴族對權力獲取路徑的壟斷,敲響了舊文化貴族的喪鐘,但其實也敲響了帝制的喪鐘。
皇帝是最大的封建頭子,對政治權力的完全壟斷,是皇權至高無上的根本。
斗爭卷雖然已經公開發行,但是治學斗爭卷的讀書人并不多,因為真的很難讀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在權力的中心,斗爭卷的內容,是無法理解的。
對于閣臣之下的臣工而言,斗爭卷沒有價值。
王謙只看到了一層,而張居正則看到了舊秩序瓦解之后,帝制的崩壞。
“陛下,不給大臣們看斗爭卷,元輔也是會反對的。”馮保小心的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不給看斗爭卷,這些爬到內閣的大臣,也能看得到其中的后果,只是沒有那么清晰而已。
大明大多數的士大夫對于階級論不感興趣,覺得于國朝無益,認為完全是在胡鬧,士大夫們更加認可矛盾說的理論和主張。
“你說的有道理。”朱翊鈞吐了口濁氣,下章讓內閣再議。
這次內閣的態度更加強硬,凌云翼的態度也非常堅決,認為這封奏疏,不僅不能過廷議,甚至不能刊發邸報收錄。
凌云翼的浮票,問了皇帝一個問題,他說:維新政舉,賴天衷之獨斷;鼎新之業,仰圣君之躬行。倘無陛下運籌乾綱,力行不輟,則維新之局,其可成乎?
若其必曰:非陛下莫能濟也。則此議之興,徒亂國是,當絕此言,勿復再議。毋令肉食之謀,隳已成之基業。慎之再慎。
如果萬歷維新沒有陛下支持,是否可以成功?如果答案是:沒有陛下身體力行的支持,萬歷維新無法成功,那么就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凌云翼十分直白的說:不要讓肉食者的一廂情愿,毀掉萬歷維新的成果。
朱翊鈞思索了許久,才最終批復道:卿等所言朕已知曉利害,維新之業,因朕功成,亦國朝之樞機,萬民之矚望;若非卿等股肱,夙夜匪懈,不能成也;天下事,當以公心謀之,以實政濟之。
萬歷維新沒有他的鼎力支持,不能成功,的確如此,但也是國朝的大事,萬民期許共建才有了這等成果,大臣們的功勞也值得肯定,但天下事,還是以公心謀劃為上。
“再看看吧。”朱翊鈞下章內閣,沒有要求內閣再議了,他的意思很明確,不能因私廢公,而是等過段時間再看,等到松江府丁亥學制功成,再討論不遲。
“祈年殿準備好了嗎?”朱翊鈞合上了奏疏,他打算前往祈年殿修省七日祈雨,修省期間,早朝廷議、奏疏批復、北大營操閱軍馬,一切如常,就是皇帝要住在祈年殿里。
萬歷十八年的開端,很不好,除了一場很小很小的雨之外,就再沒下過雨了,春耕開始了,沒有雨水,今年歉收的可能性很大很大。
“準備好了。”馮保看了看天空,心里罵了一聲賊老天,二月二龍抬頭,沒有雷聲,該打雷的時候不打雷,冬天打雷不下雪,該下雨的時候不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