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瓜分世界的盛宴早在數十年前已經開始,如今我們已經缺席了數十年,不能缺席這日后的數百年!”
高攀龍的確在反對過去的自己,不過這種反對又顯得有些過于激進和矯枉過正了。
至此,高攀龍的觀點已經十分完整了,大明朝廷當下做的沒錯,基于分配的原因,在戰爭上,保持最大的克制,不讓國朝陷入戰爭泥潭,是對萬民的負責。
但在大航海時代,對外開拓,繼續保持這種克制,是對后人的極度不負責。
世界就這么大,泰西搶走一口,大明就少吃一口,萬歷維新積蓄了足夠的國力,應該減少這種克制,為后人博取更大的利益。
“該怎么進行?礦山是第一目標,港口是第二目標,領土反而是其次。”
“在日后數百年的時間里,誰掌控了礦山,誰掌控了港口,誰掌控了航道,誰就掌控了世界,只有搶的足夠多,才能讓萬歷維新持續下去。”高攀龍講完后,坐在了凳子上。
他在開場的時候,就說了,他這個高老頭,今天要講一點,不是那么暮氣沉沉的東西。
這次會場上,反而鴉雀無聲了起來,沒人提出反對,也沒有人明確支持,因為他的觀點看起來有點自相矛盾,左手打右手,一方面強調避免戰爭,一方面又在鼓噪戰爭。
在番邦小國沒有完成國朝構建的時候,用盡全力去戰爭,獲得足夠的收益,來滿足萬歷維新的分配困境。
黎牙實思索了片刻,給高攀龍打了個標簽:奸奇,一個狡詐、詭計多端、變化無常的邪神,最是容易蠱惑人心,如果聽信他的蠱惑,大明將會一步步的走入深淵。
周良寅在這一刻,終于理解了皇帝陛下為何把這些人叫做意見簍子了,的確僅僅是個意見簍子,他站了起來,打算離開。
“這位學士是不認可我的觀點嗎?”高攀龍有些志得意滿,他終于站直了贏了一次,他看到周良寅離場,立刻開口問道。
周良寅和師爺站定,周良寅看著高攀龍嘆了口氣問道:“你的意思是,他們弱小,就活該被滅亡,被瓜分是嗎?”
“番邦小國的弱小,是他們自己不爭氣,又不是大明造成的。”高攀龍完全沒想到周良寅這么問,話有點磕磕絆絆了起來,他沒有注意到自己觀點的不足,被周良寅問到了關鍵。
周良寅繼續問道:“那你的意思是,大明若是弱小,被消滅被瓜分,也是理所當然的嗎?”
“額,當然不是!大明是天朝上國!”高攀龍嘴角抽動了下,他本來以為這個看起來有點面善的中年人,是個軟柿子,沒想到踢到了鐵板!
兩個問題,他一個都沒回答上來。
“有些時候,正義看來有些可笑,但是沒有正義,這個世道又會變得過于糟糕了。”周良寅沒有繼續為難高攀龍這個后生,而是有些感慨,似乎是對自己說了一番話,才帶著師爺離開了太白樓。
周良寅成長在大明風雨飄搖的年代,就像葉向高出生在旱廁,跟著母親逃亡了四年才回到了家鄉,那時候大明興文匽武日久,屢戰屢敗,甚至有傾覆之勢,周良寅親眼看到過大明的弱小。
但高攀龍不是,高攀龍打記事起,大明就開始一個勝利走向另外一個勝利,戰爭勝利,總是顯得理所當然。
所以,高攀龍從來沒想過,他這套說辭的問題所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