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莊田畝不歸任何人所有,歸家族公有,屬于范氏家族的公共財產,用于救助范氏家族鰥寡孤獨老幼,供偏房讀書所需、婚喪嫁娶等基本生活保障。
到萬歷二十年,范氏義莊仍然在妥善經營,哪怕是經歷了北宋滅亡、南宋滅亡、胡元滅亡等等鼎革大事,范氏義莊的田畝,還從原來的一千畝,增長到了5300畝地。
這種個例,完全不能說明信托可行。
這種族田義莊,在大明非常流行,但經營的有好有壞,不是誰都有范仲淹這樣名氣的先人,而且范氏家大業大,這五千多畝田,真的不算什么,為了維護一個好名聲,自然要竭力維持。
大明大多數的族田義莊,一般就只能持續三代,再往下,就各奔東西了。
第一代人掙下了好大的家業,置辦了族田公有,此時,老家長尚在,大家都其樂融融,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
第二代的時候,家學堂的先生,突然從遠近聞名的舉人,變成了不知名的書生,甚至連秀才都不是,你的孩子本就頑劣,又缺少名師管教,自然就落于人后。
你大為不解,稍加打聽才知道,族長把舉人先生請到了自己家里,給自己的兒子們開小灶去了。
你大為惱火,憤怒的跑去質問族長,如何敢違背祖宗遺訓!族長表面客客氣氣,暗地里卻停了你家的月例。
月例越來越少,月例越發越晚,從最開始三五個月,到半年都不發一次。
你再打聽,少奶奶把銀子都拿去放錢了,這賺回來的利錢,跟你一點關系沒有,但你的月例,就是被占用了,你毫無辦法,但也忍了,畢竟也不是不發,就是有些拖延。
第三代的時候,月例銀就不是拖欠了,而是干脆不發了,因為族長家里,出了個舉人老爺,你家這一脈更不敢反抗,畢竟舉人可是大老爺,在縣里甚至是府里衙門當差。
那大宗族長家的紈绔,贖買一個花魁花八百兩,你這旁支偏房,家里婚喪嫁娶,湊不出一根紅頭繩,現在連孩子讀書都沒法讀書,因為家學堂因為族田收成差關門了。
收成究竟如何,沒人知道。
傳到第四代的時候,基本就各奔東西了。
這還是以血緣為紐帶的家族義莊,而松江府的新買賣,不是以血緣為紐帶,而是以信用為紐帶。
“因為不相信自己的不孝子孫,怕他們把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徹底敗光了,所以,找了個不認識的商幫,和不認識的人,管著這筆錢,每年只要分點利息給子孫后代。”
“這種連豬圈里的豬,都騙不到的把戲,也有人上當?”朱翊鈞呆滯看著王謙的奏疏,他不解,而且大為震驚。
這銀子只要你說去哪兒就去哪兒,那這銀子就是完全屬于你的;
相反,這銀子名義上是你的,你根本劃不動,這銀子就不是你的。
朱翊鈞總覺得大明人非常精明,這是騙局嗎?連豬都騙不了才對。
可偏偏,就王謙所言,松江府已經接連破獲了七個類似的騙局,王謙還專門把松江地面有頭有臉的富商巨賈們叫到了府衙,讓刑房給他們宣講案例。
可是不管用,傻子太多,騙子不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