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三日,一個萬眾矚目的日子,又到了大明皇帝去全楚會館蹭飯的日子。
今天,幾乎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全楚會館,試圖從皇帝的行為,判斷皇帝的態度。
張居正這次雖然康復了,可其政治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皇帝已經蟄伏了二十年,終于擺脫了這個頭頂上的攝政王,這個時候,皇帝完全不必隱藏了,因為張居正的清黨,差點把張黨給打殘了。
現在,張居正是最虛弱的時候,皇帝完全不用繼續為了朝廷的安穩、為了江山社稷,繼續在張居正的淫威下膽戰心驚了。
二十三日廷議結束,通和宮門前,儀仗已經準備好,皇帝是否出行,全看皇帝的心意。
“陛下,時辰到了。”馮保看了看角落的擺鐘,已經上午十點,再不去,今天就來不及在全楚會館用膳了,做出提醒,是陛下的命令,陛下畢竟很忙,定好的行程,都要他這個老祖宗安排。
馮保不敢也不能違背,他也說不準陛下會不會去,因為沉沒成本不參與重大決策。
過往的一切行為,并不會對重大決策有過多的影響,這是申時行、林輔成在松江府、呂宋看到的,這不是情緒化的結果。
人們進行投資的時候,都希望有一個預期的收益,可以是勞動,可以是技術,可以是管理才能,也可以是權力特許等等,有形的、無形的投資,都是需要一個預期的收益。
只有預期價值大于零的情況下,才會參與到重大決策之中。
沉沒成本,是現行資產為零的資本,張居正就是那一個現行價值已經趨于零的資產,他的預期回報,相比較巨大投入而言,甚至是負數,那么張居正就會逐漸被視為決策噪音。
直白的講,到了良弓藏走狗烹的時刻。
把張居正最后一點剩余價值榨干,把張居正推出去擔負所有罵名的時候了,就像商鞅變法,最后商鞅死了都不得安寧,被五馬分尸。
決策噪音,不參與重大決策,非重大決策,人可能會在情緒化的范圍內,做出一些傾斜。
維持張居正崇高地位,是需要消耗皇帝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皇威。
甚至,此刻選擇不去,對于陛下而言,才是一個正解。
在有限且可控的范圍內,允許朝臣對張居正的所有政策展開清算,糾正一些張居正的過錯,這也符合否定之否定的基本發展邏輯。
矛盾總是此起彼伏,這種起伏就是對過去的否定,這種否定可以更好的完善政策,才可以總是向上的發展。
比如凌云翼就對文成公王崇古的人情過重,進行了部分否定,進而完善了官廠的制度,催生出了身股制和工盟。
但問題的關鍵是,王崇古身后事不比張居正,有限與可控?一開這個頭,還能受皇帝控制嗎?
“好。”朱翊鈞處理完了手中最后一本奏疏,站起來從書架上,拿出了幾本奏疏放在了袖子里,向著門前的大駕玉輅走去。
皇帝忽然停下了腳步說道:“馮大伴,你和大臣們一樣,在期待朕今天不去全楚會館嗎?”
馮保猛的打了個哆嗦,電光火石之間,他的思緒萬千,終究匯聚成了陛下不喜歡聽謊話,俯首說道:“臣當年幫元輔趕走了高拱,若是陛下不去,臣只能去鳳陽種田去了。”
陛下的態度真的很重要,直接影響到了張居正、萬歷維新的評斷和定性,到底是張居正擅權攝政,還是大明必須要破而后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