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殷正茂不同,殷正茂即便是在走柔仁彎路的時候,一些個政策,也帶著一些殷宗信看不懂的惡意。
比如殷正茂鼓勵漢夷通婚,起初殷宗信完全認為,這是仁政的一部分,但時間一長,他看出了端倪,根本不是仁政,到呂宋的漢人,多為男人,而且踏實能干,而夷人性格極其懶散。
那夷人女子選擇嫁給漢人,還是嫁給夷人呢?
二十年下來,夷人女子,寧愿給漢人做小,都不肯嫁給夷人,最讓殷宗信無法理解的是,那些夷人居然對這種事,極其支持!
這就是最讓殷宗信覺得最恐怖的地方,因為漢人這邊傳過去彩禮的陋習,以至于這些夷人女子的父母,把女兒全都看成商品了,如果找不到漢人,寧愿不讓這些女兒嫁給夷人。
“父親總是說臣愚鈍,臣現在想想,臣除了會打仗外,真的挺愚鈍的。”殷宗信回京的路上,想了許多,讓他打仗,他能把三十六山夷人一個不漏的全殺光,可談到治理、王化,他真的有些力有未逮。
把人給賣了,這人還幫著數錢,這已經不是經驗的問題,是需要一些天分的。
巧了!大明絕大多數的讀書人,就有這種天分!
“國姓爺和朕想的,好像有點不一樣…”朱翊鈞也有點愕然。
殷宗信面色極其復雜的說道:“父親離世,臣當家做主,這有些事兒才慢慢琢磨出一些味道來,臣以前也沒想到。”
對于殷宗信而言,父親就是一座需要仰望的大山,是他的榜樣,更是一個道德君子,是個好人中的好人。
甚至因為柔仁走了些彎路,但再回頭看,殷宗信甚至都不敢確信,那些彎路究竟是彎路,還是為了凝聚共識的刻意為之。
好像當初柔仁的彎路有很多政策,最后的效果都是奔著減丁去了。
殷宗信說了一大堆,多少有點不孝了。
事實上,一直到殷正茂離世之前,殷宗信都沒發現這些看起來仁慈的政令,背后居然有如此多的彎彎繞繞。
“大臣們傳話,臣倒是覺得,沒有多少惡意。”殷宗信總結的說道。
人貴有自知之明,不是干壞事的那個料兒,干壞事只會讓人笑掉大牙,壞事還是交給讀書人去干,比較穩妥。
“這樣吧,按制守孝二十七天,二十七個月還是太久了,二十天后,隨朕南下駐蹕松江府,而后你和呂宋巡撫一起啟程回呂宋如何?”朱翊鈞綜合了閣臣的意見,最終選了申時行的方案。
牙兵鎮撫不可弛,商舶征榷不可廢。
參考云南舊事,設立巡撫、三司、府州縣衙門,但泗水侯府仍鎮呂宋,防止生夷作亂。
“臣遵旨。”殷宗信思索了下,他也沒有更好的主意,俯首告退。
朱翊鈞看著殷宗信離開的背影,有些感慨的對著馮保說道:“申閣老這個端水大師,真的很有東西。”
“那是,畢竟沒吃過舉人的苦,赴京趕考就中了狀元,拜到元輔門下,又赴任松江府多有建樹。”馮保笑著說道:“一碗滿滿當當的水,想端平,旁人還真沒那個本事。”
申時行這個閣臣,真的不白吃俸祿,肚子里有貨,而且能倒的出來。
看起來事事求周全,是一種對各方進行妥協的做法,但能把這碗水端平,是真的不容易。
朱翊鈞將新的處置辦法下章內閣詢問,再封駁,朱翊鈞就要朕意已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