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當然知道平應期,東征九大戰,他打滿了七場,剩下兩場沒打是因為披甲陷陣受傷了,傷好后繼續作戰,一把燧發銃,玩的出神入化,百步傳揚絕非虛言。
朱翊鈞對他印象還是很深刻的,朱翊鈞見過他本人,孔武有力,完全沒想過他祖上居然是胡人,而且是迆北,也就是漠北胡人。
馮保又展示了選簿里節選的內容,才開口說道:“陛下,大明說話是算話,既然歸附投效,就沒有刻意為難的道理,所以,綏遠人當然會相信,大明在真心實意的解決剪不斷、理還亂的復雜矛盾。”
“只要三代人,大家就都是大明人,也都是漢人了。”
“從大明開辟,這都打了兩百年,大明累,草原人也累,現在這樣的安穩日子,也挺好的。”
要對平應期說你就是胡人,平應期會覺得受到了極大的羞辱,并且把手里的金瓜錘掄圓了,砸碎對方的腦袋!
“原來如此,那就一點都不奇怪了。”朱翊鈞翻看了衛所選簿上的內容。
有的衛所居然一半以上,祖上都是胡人,但現在都是漢人了。
朱翊鈞還看到了幾個熟悉的名字,蕭定國、楊尚仁、柴進高等等。
比如這楊尚仁,在漢城攻城戰中,做了先登第一人,第一個進入漢城,斬倭寇四人。
柴進高則是犧牲在了忠州之戰中,戚繼光凱旋,太子扶靈柩下葬入了西山英烈祠,榜上有名,世受皇家供奉,他的兒子柴清泉那年才十四歲,繼承了柴進高的世襲指揮僉事。
現在也遴選進了京營,在講武大學堂讀書。
柴進高在東征之前,只是一個百戶,東征陣亡,世襲百戶升四品指揮僉事,和戚繼光當初一個出身了,大明沒有對他的身份和來歷區別對待。
馮保在戚繼光凱旋后,就對所有英烈和功臣的來歷進行了總結,這幾個,祖上的確是胡人,現在都是漢人了,漢化的非常徹底。
這一萬三千戶,都是類似的情況,繁衍生息,從無斷絕。
大明衛所雖然苦了點,甚至被士大夫戲稱世襲軍奴,但再苦也比草原朝不保夕強得多。
草原人沒有理由反對王化,就是有幾個死硬分子跳腳,也只會收獲嘲諷,并且檢舉到各府、縣衙換一份賞錢。
什么胡人,什么夷人,三代之后,都是大明人。
朱翊鈞活動了下手腕,繼續上磨。
“這什么玩意兒?”朱翊鈞看著面前的奏疏,這些文字他當然都認識,可是組合起來這些話,讓朱翊鈞感覺認知遭到了污染。
禮部從泰西找了多部法典,看看有什么可以吸收的地方,但這些法典,讓大明禮部有些莫名其妙,最終放棄了這一打算。
比如英格蘭現行的律法,其中有一條《懲治流浪者和長期乞丐法令》,因為圈地運動的進行,大量農民失去了土地涌進了城市之中,造成了十分廣泛的流浪漢現象。
這條律法就規定:對流浪者及長期乞丐,任何人有權實施剝光上衣當眾鞭打至流血的體罰,并強制遣返原籍,或最后居住過一年的地方。
如果無法確定身份、原籍、居所,則將其被送往感化院或普通監獄,服終身苦役。
農民失去了土地,這是英格蘭議會、紳士們犯下的罪孽,這些流浪漢是他們制造的,還要對這些流浪漢和乞丐進行鞭打,送到監獄終身服苦役,這很英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