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看了眼反腐司指揮使陳末,陳末立刻明白了陛下何意,悄悄退去,去了宜城侯府,陳末不是要求張居正做什么,只需要告訴張居正御書房發生的事兒,張居正自然知道該做什么。
朱翊鈞和申時行、高啟愚又商議了許久的國事,才放二人離開。
申時行和高啟愚剛走到通和宮門前,就看到了已經是兩鬢霜染的游守禮。
“先生請申閣老過去一趟。”游守禮看了眼高啟愚,才對著申時行說道。
高啟愚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攔住了游守禮問道:“此事涉及到了我,我可一同前去?”
游守禮嘆了口氣,輕輕搖頭說道:“先生特意交代過的,不行。”
“高宗伯,您現在已經是朝中大臣了,有些話,我一個家奴,本不該講,高宗伯,該放下就放下吧。”
師徒早已經在萬歷二年緣盡,只是高啟愚自己放不下罷了,他已經不需要依靠張居正這棵大樹遮風擋雨了,高啟愚自己就是可以為別人遮陰的大樹了。
高啟愚沉默了下,他的神情有點失控,笑了笑,嘴角略微抽動了下,擺了擺手,一句話不說離開了通和宮門前,只不過身形還是有些蕭索。
別人不是他,這不是他惺惺作態,嘉靖四十四年他金榜提名,但他只是一個三甲第172名進士,這代表著,他這輩子就這樣了,最高四品知府。
大明三甲同進士出身,晉升路線十分明確,知縣、州同知、知州、府同知、知府。
大明有兩千多個縣,六百多個州、一百七十二府,考的越差,去的縣就越差,需要慢慢同級多次內遷,才能爬到知府,要爬一輩子。
正四品知府,幾乎已經是高啟愚的上限了。
高啟愚第一次沒考中,看著申時行狀元郎游京;第二次三甲進士,根本沒有意氣風發,四處求告,希望拜個座師,找個貴人,改天換命。
那時候,徐階、高拱、張居正的家門之前,都是門庭若市,從來不缺少投效的士子。
高啟愚一個三甲進士投靠無門,接連尋了幾個座師,都沒人提攜,最后試著投了拜帖,沒想到自己居然被張居正招到了門下,而后進了翰林院做了翰林,三年后被授翰林院編修。
這已經是二甲進士前列名次的待遇了,他完成了逆天改命。
后來仕途順風順水,平步青云,在他最得意的時候,被先生趕出了師門。
每個人都有自己解不開的心結,顯然二十年后的今天,張居正依舊沒有原諒他的想法。
放下?
高啟愚駐足在黃瓦紅墻之下,回頭了看一眼御書房的方向,才大踏步的向前走去,他一定要證明,當初先生沒有看錯人。
宜城侯府離通和宮很近,就在大將軍府的旁邊,離通和宮也就五分鐘的路。
申時行到的時候,張居正也沒有,站在樸樹下,查看著土豆的收獲,笑容滿面的說道:“汝默來了?”
“見過先生。”申時行趕忙拱手見禮。
“你我不必多禮。”張居正完全一點也沒有士大夫的架子,將鋤頭放在了地上,拿著一顆半個拳頭大小的土豆說道:“這是徐貞明最新弄出來的寧豐四號,晚熟土豆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