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憲作為解刳院的院判,他算是這個世界上對人體最了解的人,但是他依舊感覺,人是一種十分神奇的動物,當你覺得自己可以做到的時候,就可以真的去改善。
龐憲曾經接診過一個從戰場上下來的傷兵,來自京營銳卒,在東征中,傷到了腦袋,一個巨大的石塊砸在了頭盔上,在戰場治療后,仍然有著十分嚴重的后遺癥,手會不住地顫抖。
那種顫抖要比劉綎這種顫抖要快的多的多,快出了殘影,甚至不受控制,從醫學的角度去看,康復基本不可能,越用力會越抖。
但是這位傷兵居然真的有了些許的改善,在這位傷兵堅持敲木魚,敲碎了三塊榆木疙瘩做的木魚后,已經可以控制手臂的顫抖,并且流失的肌肉也慢慢回來了,在刻意控制之下,可以把小木牌堆到六個。
穩定性極強。
同樣的小木塊,他那只很好的手,只能堆四個,就堆不上去了,但那只傷掉快速高頻顫動的手,刻意控制下可以堆到六個。
龐憲在入宮之前,還以為劉綎是在戰場沖殺傷到了腦袋,才會導致顫抖,但經過了診治后,發現問題真的不嚴重,尤其是他的手臂肌肉力量強大的前提下,這種原發震顫,不會對他的生活、戰斗造成任何影響。
教那幾個動作,仰頭、手指不斷活動、夾豆子之類的動作,作用不大,就是騙,騙自己可以,然后就真的可以。
朱翊鈞聽到了大醫官們的診斷,才放下心來。
朱翊鈞在送走了劉綎和梁夢龍后,看著劉綎魁梧的身形,眼神里充斥著一種疑惑,在二人離開了御書房后,朱翊鈞看著李佑恭問道:“李大伴,你從軍征伐多年,你能幫朕解開一個疑惑嗎?”
“將軍為什么把他們兒子送到了戰場上,而且看起來表現都還不錯。”
李成梁是寧遠侯,他的兒子李如松,脾氣大歸脾氣大,戰場上無比悍勇,不是朱翊鈞專門派人拉著,他能每戰都敢披堅執銳,沖鋒在前;
李如梅是李成梁第二個出息的孩子,在遼東任參將,和王如龍配合極好;
馬芳是陽城伯,他家的長子馬棟的確有點不太行,喜歡舞文弄墨,可他的次子馬林,硬生生把家里的的伯爵打成了侯爵,東征九勝,馬林打滿了全場,親自開了倭寇數個山城烏龜殼。
而馬林的兩個兒子,三個侄子,都通過了講武大學堂的考核,現在在京營做庶弁將。
江安侯劉顯,他的兒子劉綎,猛將中的猛將,主戰一方,可謂是戰無不勝,在西南那種復雜的熱帶雨林戰場,打的本地夷人哭爹喊娘。
泗水侯、國姓爺殷正茂的老三殷宗信,也是猛人一個,打起仗來根本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兒,明明是麒麟殷氏的舊文化貴人,硬生生變成了個武夫,而且這武夫干的還挺好的。
除此之外,還有漳平伯俞大猷的兒子俞咨皋,也是在水師任職,也曾多次武裝巡游了倭國,雖然并沒有太多的戰功在身,但完全對得起他父親俞大猷的名號了。
大明這一批武勛,可以說,虎父無犬子,這不是一種偶然現象,這非常的奇怪,按理說,軍事天賦這東西,是不會依靠血脈傳承的。
李佑恭看了眼陛下魁梧的身形,其實陛下的疑惑,答案就在陛下身上。
“陛下,汗水不會騙人。”李佑恭仔細斟酌了一番說道:“大明軍訓練有序、軍備優良,服從指揮聽從命令,只要這些武勛后人,不是在前線一意孤行、孤軍深入、貪功冒進、貪生怕死,都能獲得認同。”
這種表現其實也正常,大明當下征戰,更多的是靠組織度、軍備、訓練度碾壓,而非靠將領的個人勇武和謀略,所以這些武勛上戰場,只要不是犯上面這些錯誤,就可以主戰一方。
當實力差距足夠大的時候,戰場上的碾壓是存在的。
比如熊廷弼在石見銀山、關東平原,通常幾十個漢軍,就能追著成百上千的倭寇跑,因為倭寇的士氣已經被徹底打崩了,只要熊廷弼不胡來,他幾乎沒有輸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