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啟愚繼續念文章,這次輪到工部尚書曾同亨臉黑了。
這篇文章就更加吊詭了,說的是馳道修建對大明龍脈的影響,說馳道是捆龍繩、斬龍網、斬龍釘…
“一派胡言,簡直是一派胡言!”
曾同亨拍桌而起,臉色漲紅,憤怒無比的說道:“修的馳道溝通南北東西,通衢百貨,破舊有生產關系,讓勞作剩余可以充分交換,怎么就成了捆龍繩了,就是修,那也是修通了龍脈,就是斬,那也是斬的惡龍!困龍!窮龍!”
“放狗屁!”
曾同亨被氣到出口成臟,憤怒到斯文掃地了。
高啟愚和申時行互相看了一眼,都憋著笑,他們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大臣,一般情況下,都能忍得住。
曾同亨在工部,他不在禮部,也不在內閣,他對這些根本一無所知,而且工部馳道、堪輿、地理繪測、探礦這些,都是極辛苦,極辛苦的事兒,進了這個大熔爐,就是塊廢鐵,也能煉成真金了。
龍脈說,發端于唐宋禹貢學所代表的地理鉆研,到了南宋朱熹的時候,龍脈這個學說,第一次被朱熹總結整理為了天下山川系統,到了元明就變成了佐證皇權天命。
比如洪武年間,就有了南龍止于南京,中龍止于鳳陽,北龍止于西山的說法。
這是個很新很新的東西,比董仲舒的天人感應要新的多,也是類似于天人感應的產物,算是對地理了解不多,一種樸素的認知。
這文章之所以讓曾同亨暴怒,也是這個原因,等同于說工部釘死了大明龍脈,也就是釘死了大明國祚,更是釘死了老朱家的皇帝命,所有修馳道的全都是反賊。
曾同亨不怒才怪。
“口說道:“三千五百學子,結業文章都寫成了這樣,要多少有多少,諸位想看,盡管到禮部來拿。”
“申閣老之前在大學堂搞大審查,整肅學風學紀,現在在大學堂搞嚴出,禮部是贊同的,讓萬民瞧見了,還以為朝廷搞的大學堂,培養的都是這種貨色,那這大學堂,也不用搞了。”
高啟愚是丁亥學制的發起人,他可不想看著丁亥學制被這么玩廢了,教育廢了,什么都廢了。
文明其實仔細剖開了看,其實就是傳承,傳承就是下一代的人,上一代的老人就像是日落,下一代的孩子就像是朝陽,教育就是培養,教育廢了,什么都廢了。
嚴出,是為了讓大明變得更好,培養出一群蠢貨,占據了大明朝統治階級的位置,那大明能好才怪。
丁亥學制作為科舉遴選人才的重要補充,不是蠢貨鍍金的地方。
曾同亨沉默了下來,其他人分別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朱翊鈞坐在月臺上,發現了好玩的事兒,那就是反對嚴出的,大多數都是需要大量牛馬的用人單位,工部需要土木仙人,戶部需要算力,刑部需要熟悉刑名律法的書吏。
這些衙門,崇信摔打,進來了當牛做馬一段時間,什么亂七八糟的觀念都糾正了,挺不過去的,基本就被淘汰了,所以這些衙門,理所當然的覺得,學校里學的東西,根本不值一提。
而且人只要一干活,參與生產,就知道生產不易,就像陛下很關注農業生產,親自種地。
而支持嚴出的,反而是禮部、閣臣、都察院這些看起來有點務虛的衙門,他們知道問題的嚴重性,再不管管,就是在給大明江山社稷埋雷,等到這個雷炸掉的時候,沒人能逃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