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萬歷維新之后,戶部才成為了真正的戶部,戶部諸多官員,可以挺起腰桿做人,而不是看到同僚,只能掩面而走。
如果皇帝不出手,戶部諸多官員也會出手。
沒人會把來之不易到手的權力,就這么輕易的交出去,天下稅賦歸并朝堂,是戶部真的有資格稱之為戶部的根本政策,誰要動搖這條政策,誰就是在動戶部諸多官員的印把子。
皇帝打了廷杖下去,再沒人敢對王國光的身后名,胡言亂語了。
朱翊鈞對這一個結果還算滿意,將四十三名官員流放遼東,而后下旨將呂坤斬首示眾。
閣臣們沒有封駁皇帝的圣旨,下章到了刑部復勘,刑部大理寺復勘后,寫好了駕帖呈送御前,呂坤將會在秋后問斬,也就是陛下駐蹕松江府回京后。
之所以要秋后問斬,主要是為了調查呂坤是否有同黨。
王家屏在駕貼里說的不要再清楚,這件事背后的根本矛盾是央地矛盾,是大明天變減賦的情況下,依靠田賦的地方財政,變得捉襟見肘,而朝廷大棒之下,貪腐不如過去方便的斗爭。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認為,呂坤不是一個人,他只不過是那個跳出來最快的人,要仔細調查是否有同黨。
刑部和大理寺給的罪名,和皇帝陛下給的罪名不同。
皇帝陛下給的罪名是奸黨,即‘交結朋黨、紊亂朝政、私選親信、讒言構陷’,按照大明律規定,首惡斬首。
這也是皇帝要因言降罪,卻沒有遭到內閣、廷臣們集體反對的原因,因為這幫家伙在誣告,大臣們其實也怕這個,科道言官真的掌握了誣告這個大殺器,那真的是閻王點名,要誰死誰就得死。
歷史有這個教訓,趙高指鹿為馬。
但刑部和大理寺認為,呂坤豢養掮客、勾結諸官、禍亂朝綱、印發妖書等等行為,已經構成了謀反,即企圖顛覆朝廷。
如果不是陛下果決,雷霆手段的處置,呂坤搞得那些妖書,一定會鬧出極大的亂子,一旦被呂坤得手,王國光求榮得辱,真的有可能禍及大明江山之根本。
最后朱翊鈞沒有把呂坤的罪名升級到謀反罪,仍然以奸黨坐罪論斬,主要是他呂坤,沒那個本事顛覆大明。
二十二年三月初三,大明皇帝再次南巡駐蹕,這一次駐蹕和去年一樣,仍然是六個月的時間,隨扈人員幾乎沒有區別。
唯一不同的是,留守京師的大臣,從凌云翼為主、申時行輔弼,變成了申時行為主,高啟愚輔弼。
高啟愚留在京師,是凌云翼的建議,凌云翼認為高啟愚這個獨臣,可以很好的壓制野心派的野心。
朱翊鈞在出發之前,召集了通和宮金庫鑰匙的持有者,大將軍戚繼光、元輔張居正、格物院長朱載堉,大司徒張學顏,同樣把李如松、申時行和侯于趙一起叫來觀禮。
所有人在緹騎的保衛下,一起進入了金庫,并且點檢了所有的收儲金條后,把今年的金條過稱入庫。
在點清楚數量后,皇帝親自鎖上了通和宮金庫的大門,戚繼光把鑰匙交給李如松,張居正把鑰匙交給了申時行,算是正式交接了手中的一項權利。
侯于趙全程觀禮,江湖傳言,通和宮金庫沒有黃金,這其實非常符合人性,這金庫里究竟有多少黃金,還不是陛下說了算?
但他看過之后,確定有,而且數量和賬上,嚴絲合縫。
在這一刻之前,侯于趙總是覺得黃金寶鈔,遲早有一天會崩潰,中原王朝從兩宋就開始發紙鈔,發了幾百年都是慘淡收場,那費利佩二世搞金債券,足足破產了三次。
歷史經驗告訴侯于趙,黃金寶鈔,恐怕很難長期穩定的存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