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凜重新沐浴凈身上藥穿衣出來,內室不見方氏了,今日再看,依舊覺得玉堂閣內的物件東西多,雖說多了些,到底整理得井井有條。
他繞去書房,里面的物品格局擺放沒有太大的變化,跟離開家之時沒有什么兩樣,當初如何擺,現而便如何放,倒是沒差,更干凈整潔了,便是博古架高處的死角也沒有一絲灰塵,想來是方氏叫人收拾打掃,又仔細照料,案桌上的碗蓮也開得很好。
喻凜的指腹撥動摩挲著碗蓮的枝葉,她做事的確仔細用心,祖母說得不差。
方才他沐浴凈身,身邊的隨從安置一切,玉棠閣改動又增了不少人,他的下屬與她的丫鬟接手一應用物,沒有出絲毫差錯,想來是她仔細叮囑過了。
思及此,他的指腹頓住,“”
方才在內室沒見到她,喻凜抬腳往外走去,依舊沒有見到人,他看著六棱臺階,方才她站在這里偷看他練劍,眼下不在閣內,想來是出去了。
喻家院落大,老太太靜心禮佛之后,四下都不在一起吃,因為喻凜歸家,這幾日家里要聚在一道用膳,便是連老太太都出來了。
方幼眠往返于廳堂和膳房,仔細看著丫鬟仆婦忙碌,桌椅擺放,眾人的喜好避忌,尤其是諸位長輩和小輩的,一點岔子都不能出。
長輩還好,小輩調皮,又分不清太多,前年二房媳婦的小孩就因為誤抓了一把花生吃,結果渾身起疹子,當天夜里就燒得滾燙,險些出大事。
花生本是尋常可見的食物,方幼眠記得他往日吃的糕粥里也摻和花生,不見他過敏起紅疹,只是那會子二房的人心急如焚,兇了她好幾句,小姑子在旁邊拱火,崔氏的手指都快戳到方幼眠的臉上了,覺得她丟人,總是頻繁惹事。
后來過了許久,才知道,二房媳婦的小孩并非是吃花生過敏,而是因為蜜蜂乳糖,他當時胡亂在桌上亂抓,小手掌心碰到了,捏了花生一并吃了下去,這才生出的事端。
方幼眠記得那天的膳食沒有蜜蜂乳糖,糕點用的飴糖和蔗糖,是喻初從外帶回來的蜂蜜乳糖汁,她喜歡泡梅花,一并做露喝。
即便事情鬧明白了,都知道誤會了方幼眠,卻沒有人跟她道歉,照舊趾高氣昂說她不上心,席面交給她置辦,出事就是她的問題,四房的人不滿她年紀輕輕掌家,說什么她辜負了老太太的期望,幸而寧媽媽出面,這才算了了。
二房媳婦到底覺得不好意思,私下里給她送了一塊玉如意讓她別往心里去,被崔氏發現后,也被她拿走了。
喻凜到的時候,幾房的親長們小輩基本都到了,崔氏一早過去碧波齋給老太太請安,伺候著她過來用膳。
眾人見到他,無一不關懷備至問這問那,面對長輩們的問候,即便喻凜素性話少卻也一一應了,好不容易坐下來,總算能歇片刻了,處處坐滿了,唯獨他身側的位置空著。
這個位置,是他的妻子方氏的。
喻凜的目光在四下環伺了一遍,在末尾上菜的地方找到了她,原本還瞧不見,她的身形雖與尋常女子比要高挑些,卻清瘦玲瓏,被一位體態圓潤端著菜的仆婦遮擋了七七八八。
那仆婦放下菜走開之后,才見到她的身影。
她忙忙碌碌,指揮著丫鬟們放菜,又查看長輩和小輩們用膳的飯碗是否有遺漏欠缺,忙來忙去,像個轉來轉去的小陀螺。
從今早千嶺所說的寅時到現在,方氏忙到現在就沒有停下來過么
她的袖裾微微挽起,露出一截藕白的細腕,似乎忙慣了,幫襯的動作十分熟練。
他看了她許久,而后視線轉回來到座上,思緒未散,視線觸及家中的人,不論是誰,長或幼都因他的回程而無比欣喜,臉色堆著笑,笑容放得無比大,個個穿了新衣,話里話外高談闊論無盡喜悅。
沒有人注意到方氏的忙碌,或許應該說,大家習以為常她的忙碌,故而不以為然。
所以,她在家中這些年,就是這樣操勞過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