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楊府的主人楊士奇情緒不佳,連帶著府中的氣氛也顯得格外壓抑了起來。
二公子在家的時候還好一點,他不在家,連一個大聲說話的人都沒有。
說都知道,如今太子生死未定,他們楊府完全依靠太子,命運也就未卜。
楊士奇一生奔波,就是為了跟著太子實現自己的人生抱負,但是大志未竟,如今就要凋零。
他以往很少飲酒,更不白日飲酒。但是這幾日,除了每日上午去詹士府一行,回來后就躲在書房看書,飲酒,顯得格外消沉。
太子生死未定,他空有余力,卻無處可發泄,甚至連一點小動作都不敢做。
如果太子就此離世,他做的越多,錯的越多。
這種憋屈,是他十幾年來都沒有嘗過的了。
而且,原本沸沸揚揚的詹士府,翰林院,包括國子監,也因為太子的生死未卜,變的平靜了起來。
他們想要爭,想要出頭,一切都是建立在太子身上。
如果太子不在了,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而這個時候,已經昏迷了四天的朱高熾終于醒來。
他醒來的消息第一時間就被朱棣有意讓人傳播了出去,說實話,他內心也松了一口氣。
他不是在乎朱高熾的身體,而是如果朱高熾這個時候死了,他的西征大業就又要拖延下去。
他是父親,固然不用為太子守孝。但是如果他不顧太子剛死,就要出征,那些文人更是要把他寫成一個無情無義之輩了。
他松了一口氣,朱瞻基也同樣如此。只要他不影響朱棣的西征大業,他就是帶來一些小麻煩,朱瞻基也根本不怕。
大不了水來土掩,兵來將擋。一個健康的朱高熾他都不擔心,何況一個病重的朱高熾。
至于他手下那幫文人,不過是一個個無用的書生而已。
文華殿內,朱高熾的眼睛看著氣宇軒昂的兒子,心中失落不已。
連續兩次吐血,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根本撐不起大明這個龐大的帝國。
想到四十年的期待成空,他要是不失落,那都是圣人了。
“因為我的事,又抓進來了數十個監生和十多個大臣?”
朱瞻基點了點頭,平靜說道:“父王不用擔心,我已經讓刑部好生照應,不會讓他們受了折磨。”
“能放……就都放了吧……”朱高熾一時感從心來,忍不住哽咽了起來。“何苦為了我一人,又牽連進來如此多的赤子之心的監生和大臣。”
得到了消息的朱棣走到了大殿門口,并沒有讓人通傳,而是站在了大殿門口,聽著里面的兒子和孫子的對話。
朱瞻基溫聲說道:“父王請放心,孩兒明日奏請皇祖父,就放了他們。你不要為他人擔心,更要注意保重身體。”
朱高熾良久不語,朱棣有些不耐煩,正準備進去的時候,聽見朱高熾又說道:“瞻基你一直比為父做的更好,父皇執意要把這大明交到你的手里,也比我更合適。只是……”
朱高熾又咳了兩聲,才說道:“你把湯池農莊讓給我吧,今后我想到湯池去住一些時日。縱有萬丈豪情,沒有一個好身體,也看不到你將大明帶向輝煌。”
聽到他這樣說,不僅朱瞻基意外,就連站在殿外的朱棣也感到意外無比。不過想想他那軟弱的性格,朱棣又欣慰了起來。
這可以說是最好的結果了,一個軟弱溫和的太子承擔不了大明這個重任,但是他畢竟是自己的兒子,是自己孫子的父親。
這是一直不曾有半點壞心思的好兒子,他從來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只會為他人著想。
他不再旁聽,起身走進了大殿說道:“大郎且安心養病,待你身體康復,再出來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