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熟練地尋斜對面街上開門做生意的茶肆,往躲雨長檐下一站。
和門邊閑著無事做的茶博士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晏家出什么事了這么多官兵。”
“誰知道。”茶博士果然接口,“反正自從幾日前,晏家門口就多出許多禁軍把守,出入街巷都要查驗身份,指不定家里出何等大事。”
應小滿點點頭,“聽說晏家世代做官,祖上出過兩任宰相。”
“那是。第二任的晏相,是現在晏家當家這位的祖父,三十年前的故事嘍。如今晏家當家的這位在大理寺任職。年紀輕輕做到四品少卿,誰知道將來會不會又出一位晏相”
應小滿精神一振,“晏家現在當家這位,算京城高官么做官的名聲好不好”
茶博士哈哈地笑出聲“小娘子你還真敢問。高官是肯定的,至于名聲么,不好說。”
應小滿有點懵。“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怎么叫做不好說”
“這樣和你說罷。京城里文武百官,最容易博好名聲的,要算御史臺言官。最容易傳壞名聲的”茶博士沖晏家宅院努努嘴
“要數晏家這位當家人現今坐的大理寺位子了。大理寺掌管天下重罪刑名,一年過手成百上千個案子,天底下捧他贊他的當然多,罵他的也絕不少。”
聽君一席話,還不如不聽。
應小滿聽得腦袋嗡嗡的,京城的茶博士說話一個比一個喜歡拐彎抹角,她半天沒琢磨出這番話到底是在夸晏家人還是在罵晏家人。
對著茶博士含蓄高深的微笑,她只能默默感慨,“京城真復雜啊。”
雨勢漸漸小了,她穿起油衣,繞著晏家大宅遠遠地走過半里地。
按照茶博士的熱心指點,去尋附近一家名氣大、口碑好的莊宅牙人1,和牙人細細地說清家中情況,賃屋要求,約好兩日后看房,起身回家。
把今天新得的消息琢磨了一路。
快到銅鑼巷時,腳步驟然一頓。
茶博士嘴里身居“大理寺高位”的“晏家當家人”,和家門口河道中央曾經停過的兩層官船,官船上方高高掛起“大理寺”三字燈籠,終于被她后知后覺地聯系在一起。
應小滿一驚之下,突然又想起
牙婆把她拉扯去河邊的當天,正值早晨天光好,船頭居高臨下、仿佛挑揀鮮魚一般打量她的那位貴人,她其實隔著河面看清了相貌的。
看起來二十出頭年紀,神色矜傲淡漠,穿一身華貴的火狐裘,腰間佩劍。
長得倒是人高馬大,相貌堂堂,卻仿佛手腳不能用似的,自個兒紋絲不動地站在船頭,只張嘴使喚人,一個人把身邊十來個小廝婢女使喚得團團轉。
應小滿的腦瓜子飛速轉動起來。
當日早晨站在“大理寺”官船上打量她的那位貴人,難道就是茶博士口中擔任“大理寺高官”的晏家當家人,晏容時
她在不知情時,已經見過她仇家了
傍晚轉小的牛毛細雨里,應小滿哼著歌兒踩水歸家。
義母在家里忙忙碌碌地整理箱籠,聽到進院的輕快踩水步聲,從堂屋瞥來一眼,很快又瞄第二眼。
“今天怎么了,格外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