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心實意感慨一句,“當官的實在容易出事。”
圍住沈家說話的幾家鄉鄰里,有個住在巷子另一頭的刑部六品主簿家的主簿娘子,眼睛格外尖利,拉住兩三家相熟的娘子悄悄嘀咕。
“仔細看來人的行頭。這回拘人的不是大理寺官差,是禁軍。”
“按常理來說,御史不會因言獲罪,但沈家御史犟牛不識時務,非要咬住西邊才簽的議和國書不放。”
“西邊議和、重開馬市,是鄧相公一手定下的國策,皇城里的官家也贊成。這回沈御史同時惹怒了官家和鄧相公”
原本已經驅馬行出巷口的禁軍校尉突然轉回來一個。
沈家門口議論的嗡嗡聲瞬間一靜,眾人各自往四下里散。
回轉的禁軍校尉卻抬手一指,高喝道,“那邊吃餅的小娘子,我家指揮使尋你”
正抓著餅往自家門里走的應小滿
“我”她疑惑地抬手指自己,“在京城吃餅又不犯事。”
禁軍校尉卻已經撥轉馬頭,不容分說引她去前方巷口。
“我家指揮使有請吃餅的小娘子,巷口說兩句話便回。小娘子請。”
眾鄉鄰驚訝的視線追隨里,應小滿走到距離巷口七八步時便停下,死活不肯出巷子。
“你家指揮使人呢有話現在說。我娘和鄰居們都在家門口看著。”
應家門敞開著,義母果然不安地立于門邊,目不轉睛緊盯著巷口動靜。
巷外墻邊傳來一陣輕快的馬蹄聲。
一騎輕騎轉過圍墻,招搖出現在巷口中央。馬上的郎君穿朱紅窄袖武官袍,這
回手里沒拿折扇,坐在馬背高處,自來熟地沖應小滿彎唇一笑。
“剛才遠遠瞧著便像你。”
清晨陽光升上墻頭,映亮了馬上郎君俊朗的眉目,似曾相識的玩味笑容。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應家小娘子,幸會啊。算上從前兩次,這是我們第三回見面了。”
應小滿驚愕中沒忍住力道,手里抓的餅硬生生捏破了一塊。
來人極為眼熟。前幾天才見過。
赫然是她潛入城東莫干巷雁家,飛爪入院,在黑暗房里持刀威脅過的雁家二郎
“你”應小滿震驚說,“不是說有個指揮使官人找我”
“區區不才,任職天武禁軍指揮副使。”馬上的雁二郎笑容浪蕩。
“我只是奉命領麾下禁衛前來七舉人巷,遠遠地監看沈家拘人,沒想著就能撞著應小娘子。你看,京城真的不大,對不對”
他驅馬緩行接近,“既然撞上,索性重新認識一次罷。在下出身興寧侯雁氏,家中行二,雙名翼行。身無彩鳳雙飛翼的翼,行盡江南數千里的行”
應小滿已經掉頭往巷子里走,砰一聲關上門。
義母緊張得連關兩次門才閂好。
追著應小滿背后迭聲問“剛才那位指揮使官人,年紀輕輕的,手下管幾百號禁軍,找你過去談什么事怎么瞧著有點眼熟”
當然眼熟了。給徐家寡婦上墳那次,城外漏澤園當面撞見過一次。
應小滿越想越氣,憤憤地罵,“京城這些貴人,一個比一個心眼壞這雁二郎存心盯梢我”
義母大驚,“這個就是上回那個雁家二郎那個死活要把你召入家中做婢女的那個”
“就是他。他上回已經當面答應我,以后再也不找我。說話不算話,出爾反爾”
義母大為氣憤,“那混球”
娘兒倆你一句我一句,把雁二郎給罵個狗血淋頭。
義母的罵聲突然一停,“等等,伢兒,你什么時候和他當面又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