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童巷謀殺案的舊宅老仆已經洗脫嫌疑,今日無罪放出大理寺獄。
“河童巷兩間舊宅拆成平地,老仆無處可去,人就在巷子里蹲著。”
鄭相搖頭嘆息“這老仆乃是老夫當年一位舊友家中人。如今舊友已經不在人世,遺下既聾且瞎的老仆,一把年紀,牽連進命案里。好在洗脫了清白。老夫這就準備些銀兩衣物贈他。”
報來消息的幕僚露出敬佩神色,長揖贊說“鄭相公大仁。”退出書房。
下一撥幕僚帶來了應家的消息。
“應家肉鋪子上鎖了。據說要提前回老家。”
鄭相又搖搖頭,嘆息說“老友固執,他這女兒也固執。京城豈不是比老家容易討生活。老夫之前遣人勸過幾句,不聽,還是要走。罷了,隨她們心意罷。老夫這就準備些銀兩衣物贈她們。”
報來消息的幕僚同樣露出敬佩神色“鄭相公仁義。”
連續幾撥人離去之后,書房終于徹底安靜下去。
鄭相單獨坐在書房里,拉開小屜,撥弄了幾下鑰匙。
“晏家麒麟兒。”鄭相微笑自語。
“倒也有三份本事。只可惜,放過余慶樓最重要的線索,只挖出方響那一窩就匆匆結案。比起他家祖父那老狐貍,終究還是生嫩了點。”
畢竟是年輕人。為了些情情愛愛,為了喜愛的小娘子,把應家干干凈凈地摘了出去。供詞里只見莊九,不見應大碩。
“缺了應大碩就是莊九這條線,不敢往下
深挖應家小娘子手里得來的鐵鑰匙來歷,呵呵,又如何追查到底呢。這三把精鐵鑰匙,落在晏七郎手里,終究就是廢鐵而已。”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吶。”
晃動的三把精鐵鑰匙發出清脆的聲響。鄭相把鑰匙收入屜中,悠然背手走出書房,吩咐下去。
“備車。老夫去城西探望老友。”
傍晚時分,天邊飄起小雨。
城西河童巷里,老仆蹲在地上,渾濁的眼睛瞪眼瞧著面前被拆得干干凈凈的一片平地。
蹲了半個月牢獄,他身上還是入獄時那身單秋衣。
有鄰居同情地遞來一件夾衣,比劃著和老仆說“官府把你家主人兩間舊宅都拆了別在雨里蹲著了,去尋個遮雨地界歇歇衣裳穿起來,凍著了可不好。”
秋雨淅淅瀝瀝,穿著夾衣的老仆依舊蹲在舊宅消失的門口。路過的鄰居們紛紛嘆息。
入夜了。老仆還是動也不動地蹲在原處。
一倆不起眼的樸素馬車拐進河童巷口。
質地尋常的黑布鞋從馬車踩落地面,走過幾道水洼,停在老仆面前。
“老友,別來無恙。”
聲音穩重親和,聽著也有五十來歲了。來人的嗓音分明不大,混在淅淅瀝瀝的雨中,老仆卻應聲抬頭。
泛白翳的渾濁眼睛往上翻,老仆蹲在地上,冷冷道,“你還沒死”
雨中撐傘的鄭相含笑打量幾眼“老友”“你都好好活著,我為何會死。”
逐漸大起來的秋雨聲響,遮蔽了小巷暗處的對話。
八月二十二這天的天氣不大好。
秋雨下了整夜,早晨起來時落葉滿地,頭頂還飄著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