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都尉臉色漸漸凝重,互看一眼,同時上前,合力把雁二郎放倒在長凳上,牢牢按住受傷的肩胛和上臂止血,回頭喝道“金瘡藥再拿幾瓶來”
大堂忙亂之中,兩個禁軍跑進來問詢“許多住客受驚離去,弟兄們要不要把人拘回店里”
雁二郎被按住平躺著,頭一陣陣地開始發暈,意識還清醒,吩咐下去“別管無關旁人,盯著應小娘子和應家伯母小妹的安全即可”
應小滿彎腰看他傷口的情況,又皺了皺眉,阻止他“你別說話了。”
雁二郎難得見了應小滿的好臉色,短短五個字居然被他咂摸出幾分憐惜,驚喜之下,頓時豪氣迸發,連傷口都不疼了,無事般擺擺手“區區小傷”
應小滿直接把他受傷的左手肘牢牢按去長凳上。
轉頭對兩個都尉說“他不老實,動個不停。得拿個繩子把他上半截身子捆凳上等郎中來。”
兩個都尉居然都贊成“確實要固定。”
雁二郎“”
求仁得仁,雖說他受傷后確實得了應小滿的憐惜照顧
但眼前拿粗麻繩一圈圈捆他的小娘子,怎么感覺跟想象里的溫柔照顧場面,不大一樣
京城。鄭相賃宅。
受他的恩惠,愿意追隨他的“清客”和“幕僚”不知有幾百個,卻沒有所謂心腹。
此刻站在書房里的這個,跟隨他七八年了。忠心耿耿,愿意赴湯蹈火,在他眼里,卻也依舊稱不上心腹。
幕僚從城南郊外冒雨趕來。
“城郊倒了棵大樹,正好擋住官道。應家的車馬被擋住,晚上歇在城外邸店里。”
“有一路禁軍正好路過官道,鋸樹清道,當晚也歇在店里。似乎有匪人夜襲邸店禁軍遇襲受了傷。具體什么情況,里頭亂糟糟的,誰也說不清楚。”
“一會兒說應家小娘子遇襲失蹤。禁軍亂哄哄搜尋半日,小娘子又自己半夜回來了。小人親眼見她進了邸舍大門。”
“知道了。”鄭相思索著,緩緩道
“應家小娘子無事就好。畢竟是老夫舊友家眷,需得多看顧些。”
“是。”
幕僚退下后,鄭相坐在安靜的書房里,擺弄著鐵鑰匙。
盛富貴確實跟去了城外邸店。
卻沒有動手殺莊九的女兒應小滿。而是把她劫去外頭問話,又好好地放回來。
這位來自北國草原的“好友”,長久扎根京城的敵國奸細,和他從來不是一路人。
不按照他的意愿做事,倒也談不上背叛。
如果非要比喻的話,他們兩個的關系,更像是被一根繩子拴住的兩只毒蜘蛛。
手持利刃,彼此提防。
卻又想方設法,合力隱匿掩埋多年前那段塵土堆里的過往。
“所以,盛富貴找莊九的女兒說話。卻又放過了她。”
“也就是說,莊九的女兒對過去當真一無所知。既不知莊九手上的信物,也不知盛富貴是何人。盛富貴才會放過她。”
“莊九這條線,從此不必再提防了。”鄭相將鑰匙扔回匣子,取出一張紙打開,把姓名劃去一道。
那是一張陳年泛黃的紙張。曾經密密麻麻列出許多姓名,寫下蜘蛛網般的復雜關系。
又陸陸續續被劃去。
“方響”這個名字,新近被劃去。
年代久遠的“莊九”,以及新添的“莊九后人”兩處也被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