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容時琢磨了片刻,把兩名余慶樓死士的供狀拿過來,筆遞給他“可以署名了。”
雁二郎納悶地看他一眼,當即不客氣地署上大名,把筆一扔躺回去。“怎么又愿意把功勞讓我了”
那邊晏容時卷起供狀,放入竹筒,不緊不慢說
“你時常出入宮廷,了解朝堂政務,人又有幾分精明狡獪,肩膀上頂的正是一顆狡獪朝臣的腦子。讓你解讀舊文書,從你的反應,便能揣測出其他狡獪朝臣如何狡辯。此事算你立功一件。”
雁二郎這是夸他還是損他吶
撲哧,應小滿抿著嘴樂了。
七郎嘴皮子夠厲害的。分明夸獎的言語,怎么能說得這么損呢。
晏容時已經走出門去。腳步停在門邊,回身喊她“小滿,來一下。”
應小滿便抱著舊文書出去,站在二樓的木欄桿邊,小聲問他“盛老爹的物證當真不夠”
晏容時實話實說“不夠。以他的奸細身份,作為人證也不足。”
但把小滿叫出來,卻不是為了物證事。
他的目光里帶隱約憐惜
“小滿,來一下大堂。有件事需得單獨和你說。”
密封軍報快馬回京,趕在當天宮門落匙前送入皇城。
京城鄭相賃宅也同時接到了消息。
“確定是三具尸體”鄭相捋須問道。
“小人親眼所見。”幕僚在書房恭謹回報“在場數百人也親見。殿前司禁軍把尸體急送京城,此刻應該已經入京了。做不得偽。”
“知道了,下去罷。”
這是第四位前來報訊的幕僚了。四位幕僚傳來同樣的消息。
安靜下去的書房里,鄭相拉開小屜,取出三把銅鑰匙,愉悅地擺弄片刻。人前不動聲色的儒雅姿態消散,漸漸露出了笑意。
他取出一張泛黃發脆的紙張。略過書寫得密密麻麻的眾多陳年字跡,仔細端詳著最后一個尚未被劃去的名字,最后一段尚未斷裂的關系網。
盛富貴余慶樓兩名死士。
“老友。終于等到這天了。”他點著舊紙張。
久違的愿望終于達成,頭頂高懸的巨石落下,心頭不見輕松,反倒升起莫名的慨嘆。他甚至還抹了下眼角。
眼角當然毫無淚痕,唇角卻緩緩露出笑容,笑容越來越大。
“二十六年了,不容易哪。你折磨了老夫二十六年死得太輕易了。”
鄭相不,如今稱呼他鄭軼更合適輕聲感慨著,微笑著提筆蘸墨,重重抹去紙張上最后一個名字。
連帶的兩名余慶樓死士也涂抹黑去。
對著整張涂抹黑墨的泛黃舊紙,出乎意料的,他的臉上只顯露片刻輕松,很快又浮現陰霾。
鄭軼喃喃道“如今你死了。還暗藏什么手段,還有什么隱藏的人脈到
底會不會有人拿著你留下的通敵證據送去大理寺現身罷。老夫等著。”
他在書房里踱步片刻,吩咐道“來人,拿官袍來。案情重大,不容耽擱,老夫要入宮求見官家。”
以竹筒密封急送入皇城的密報,如今正平攤在御前書案上。
官家震驚地拍案而起。
“多年前晏相查辦的那樁武器倒賣大案,竟有整庫倉的精鐵武器流落在外,至今未尋回竟落在潛伏京城多年的奸細手中。其人名叫盛盛”
鄭軼端立于御案下,補充道“盛富貴。”
官家拍案“必須嚴查這盛富貴可擒獲了”
鄭軼道“已然擒獲了。只可惜,其人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