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扶澤自認自己在美人堆里長大,也不得不承認那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小妹妹”。
唇紅齒白,被大雪天凍得臉頰微微發紅。父皇賜過他南方上供的軟玉,溫涼冷潤,手感上佳。盛扶澤覺得自己可能真有些昏頭,竟冒犯地想到柯家妹妹的臉頰,捏上去手感會不會跟玉是一樣的。
可這點少年喜愛的心思不過一閃而過,不值得深究,也不會記上多久。
“妹妹”變成了弟弟,臉頰不止一次被他捏過,就連耳垂、腰腹、手指抱著懷里睡覺的時候,其實觸感比玉要好上許多倍。
但盛扶澤認為他們清白。
清白到他可以以上位者的姿態訓斥柯鴻雪,清白到他在嶺南一寸寸掰斷自己骨頭的時候,一次也沒想過告訴阿雪,自己其實活著。
但那天下了雪,最后一塊尺骨被他親手復原。夜色清冷,初雪稀奇又溫和,盛扶澤突然想到了他的雪人。
于是從南方北上,來了臨淵學府。
而今換了個身份,由阿雪庇護他,又有什么不好
哪怕那其實是一場經不得一絲窺探的泡影。
西廂的咳嗽不再像那天那么劇烈,卻始終沒停過。
元興二十五年之后,柯鴻雪便陷入了無解的睡眠障礙之中,往往只有酒后才能睡得沉些,一旦被吵醒又會很難入睡。
于是沐景序這些夜深人靜時難以抑制的咳嗽聲,便惱人得厲害,擾得柯大少爺日夜不得安寧。
其實這事并不難解決,無輪是親自出馬,還是拜托哪位先生,甚至只需跟李文和他們隨口有意無意透露一個風聲,有的是人立馬就會想辦法將沐景序從他的院子里請走。
但柯鴻雪偏偏一樣都沒做,因著心里那點說不清的情緒。
既煩躁,又找不清緣由。
既想讓人搬走,又始終沒有做出明確指示。徒留李小公子看他臉色一天比一天不好,整日惴惴不安著。
許多次柯鴻雪都已經走到了西廂房門前,可抬手的瞬間又想起那晚他吹著涼風在門口等的樣子,一種近乎自嘲的煩悶便涌上了心頭,再沒有一點敲門的欲望。
柯大少爺忍了許久,最后煩到了極點,索性經常下山飲酒,期望晚上能睡得好些。
但這位沐學兄好像是誠心的,刻意不讓他好睡。
平日里聲音還低些,柯鴻雪下山的時候,再回來入眠,聽見的聲音較往常要大上許多,說不清他到底是故意的還是有什么情緒,咳得像是要將肺腑都從喉腔里吐出來一般。
柯鴻雪煩不勝煩,起了欺凌霸道的心思。
他想將人趕走。
全學府都知道書院里最不能招惹的人是柯寒英,但要真說他出手針對過誰,除了幾年前那位試圖往他床上送人的學生外,好像也沒有別的。
如今他想用點權勢,理所當然地將那病秧子從自己院子里趕出去,卻又半天琢磨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
換別人可能沒這么難,落到沐景序身上,柯鴻雪嘴上沒說,但心里總有些猶豫。
他將其歸結為擔心自己做過了,給他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