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公子可憐兮兮,淚水在眼眶里搖搖欲墜,佯裝委屈地盯著柯鴻雪望了半晌,小心翼翼地開口“爹,你變了。”
柯鴻雪懶得搭理他,白了一眼,涼聲道“爹以前對你太仁慈了。”
李文和聞言虎軀一震,乖乖坐在邊上,一聲也不敢再吭,只拿一雙眼睛瞄瞄柯鴻雪瞟瞟沐景序,不明白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怎么突然之間就變了。
分明先前柯寒英還躲沐景序躲得特別認真。
車夫駕車很穩,速度平緩,拉車的是良駒,車輪和木板上都包裹了絲綿,走在平整的大道上,幾乎感受不到顛簸,沐景序胃里終于沒了之前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
柯鴻雪坐他身邊,略闔著眼,漫不經心地低下頭,望著他因動作而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
剛認識盛扶澤的時候,都還是小孩。
柯鴻雪自幼身體不好,被父母養在江南,身子骨弱,長得便也顯小,十二歲的年紀,看起來還不到七八歲。
盛扶澤則不同,皇子們自會認字起,就要學功夫學騎射。三殿下十三歲時,已經能自己獵到一只山狐。
是以兩人站在一起的時候,體型差異相當明顯,分明只差了一歲,卻像是隔了四五歲一般。
柯鴻雪冬日病著,盛扶澤背他也跟玩兒似的,半點不費力氣就能背上閣樓去看雪景。
便是后來那些年,哪怕柯鴻雪一日日長成,身量長開,在盛扶澤面前也像個小孩。
特別是這人不知去哪座花樓喝了酒回來,不敢回宮,偷偷溜進柯府的后門鉆進他屋內,外袍一脫便翻身到床上,將他攬進懷里抱著磨蹭睡覺的時候,柯鴻雪總有一種自己其實是只兔子、是只狐貍、是只貍奴,是被盛扶澤養著的一只小寵般的錯覺。
殿下高他一個頭,笑起來肆意颯沓極了,是虞京城里最明艷動人的少年郎,柯鴻雪望他的時候總要微微抬起頭,才能看見他眸中那些零碎耀眼的星光。
而今五年未見,柯鴻雪長高許多,沐景序卻較他矮了些許。
柯鴻雪不低頭,就已經能看見他的額頭。
而他低頭后,瞥見的卻是沐景序略顯纖弱的手腕。
這跟他記憶中那雙能挽弓縱馬的手區別太大了,他甚至冒犯地想,這樣細的手腕,握在手里輕輕一折,是不是就會斷掉
他真的能提得動筆嗎
這雙手從身后抱住自己的時候,也會讓他掙脫不開,只能越靠越近嗎
太瘦了啊
柯鴻雪視線低垂,眼神晦暗不明,喉結輕輕動了一下,幾乎是強迫性地讓自己移開了目光。
他捧起身前茶盞,淺淺抿了一口,放下杯子的瞬間見到李文和在對面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動作停滯一秒,氣笑了“杯子在底下,自己倒。”
“哎”李文和歡歡喜喜地應著,趕緊順桿爬,給自己倒了杯茶猛灌,喝下去一口還咂吧了下嘴,贊嘆道“這是金駿眉吧,怪不得你說貴,去年過年有人給我家送了點兒,我爹都沒舍得拿出來給我喝,自己一直藏著呢。”
柯鴻雪富庶奢靡慣了,向來不怎么在乎物品的價值,物盡其用就好。沐景序又自小就生活在全天下最金貴的地方,品鑒的能力極佳,不至于大驚小怪。
況且再名貴的茶葉,最好的那一茬永遠是要做為貢品送進宮的,他早就喝習慣了,方才茶水入口,只覺滋味不錯,回甘清甜,比較舒服。
下一秒卻聽李文和“咦”了一聲,問“不過你不是說紅茶性子太溫,喝不慣嗎,今天怎么泡了起來”
頓了頓他面色有些為難地低頭,瞥了眼柯鴻雪的肚子,小聲問“你不會天天花天酒地的,終于把胃喝壞了要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