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景序分明清楚他是在轉移話題,卻還是不得不承認他這句插科打諢成功堵住了自己心里的疑問。
沐景序皺了皺眉,并不理他。
柯鴻雪自己微微笑開,在山林間慢聲道“我只是在想,像徐明睿和他兄長那樣的人,這世間是越多越好,還是越少越好。”
沐景序稍怔了一怔。
他其實已沒有找柯鴻雪要一個解惑了,但這人卻主動告訴了他,似是清楚明白他因什么困擾,又不愿他過分擔憂,實在是體貼到了極致。
沐景序順著他的問題想了一下,反問“你覺得呢”
這不是一個可以一以概之的問題,也并沒有固定程式的答案。
若要徐明睿那樣赤忱的少年郎來回答,自然是越多越好;可若要李文和那樣家中產業頗豐,每年需打點許多孝敬銀子,以求來年買賣順遂的富賈公子來說,答案大約不會相同。
這哪兒有什么答案呢,站在什么立場,自然就從什么角度出發回答,誰也無可指摘。
但沐景序將問題反拋給柯鴻雪,并未對他產生這個疑問有分毫指責。
就像方才在藏書樓里,徐明睿因柯鴻雪那句“為何”而生起幾分薄怒時,沐景序贊許他的心性,卻也不曾覺得柯鴻雪的疑問有何不妥。
柯鴻雪聞言輕輕笑開,偏過頭睨了一眼沐景序,桃花眼眸中躍動著細碎的光。
“我還以為學兄會責罵我。”他半真半假地說了這一句,道“天下讀書人讀的是圣賢書,自然希望世間萬事遵循公正禮法,一日未踏入官場,他們怕是一日都活在大道至公的美好愿景中。”
柯鴻雪頓了頓,低下頭看著腳下山路,在問沐景序,也似乎不僅僅在問他“但是學兄,你說這樣美好的愿景,是真是假,是空中樓閣還是腳下黃土”
秋夜微涼,山風吹過叢林,樹下有瀕死的蟬鳴叫。
沐景序并未正面回答他,而是說“我幼時貪玩,看了許多閑書,其中有一本是西方傳來的。上面寫到有一個國家,皇帝為了討遠嫁而來的妻子歡心,為她建了一座空中花園,遠遠看去仿似懸在空中,奇珍異木皆長于藍天之下,而又懸于樓閣之上。”
他音色變了許多,失了少年的爽朗多情,如今聽來涼上許多,帶著幾分冷靜過了頭的清醒。
可當他用這種冷到近乎涼薄的音色,這樣緩慢地說這些話時,卻讓人有一種冷靜者溫柔的感知,錯覺深情,仿佛風月無邊、惑人。
柯鴻雪低聲道“原來學兄才是浪漫到極致的理想主義者。”
這評價說不上是好是壞,理想主義者空想而不行動,不過是妄自尊大的空想家;而有理想,且愿意為之努力,甚至付出生命的人,無論從何種角度來看,都值得高度贊揚與敬佩。
沐景序顯然是后者,可柯鴻雪不希望他是后者。
其實有許多可以回斥沐景序的論據,他說的那本閑書柯鴻雪也看過,說是空中花園,實則仍舊建在地上;撐天的柱子頂著,實則耗費了數不盡的人力物力aheiahei
8想看魚西球球的學兄今日脫馬甲了嗎嗎請記住的域名
但無論用哪一個論據,最后都會變成各執一詞的辯論。
而事實上這個問題從一開始,柯鴻雪就沒想著會有確切的答案。
百姓需要做實事的官員,朝堂也需要長袖善舞的政客。
柯鴻雪自學詩起就讀中庸,盛扶澤自念書開始就學制衡之道,他們比這世間大多數人都看得更加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