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分段考試,成績優異的可以升到上一個級段,差的會向下降級,如果成績實在難看到了極點,連梅段都呆不了,則會被夫子勸退。
畢竟富庶人家向來少有,多的是舉全家之力供養一個讀書人的情況,如果他們再不奮發圖強,終日在學府插科打諢,自然沒有再收他們念書的道理。
柯鴻雪倒是不至于擔心會出現被勸退的情況,他從元興二十五年起入臨淵學府,滿打滿算在學府中已待了六年,從來沒動過向上升段的念頭。
幼時想跟殿下去大江南北閑散游玩,讀書是為了磨煉心性、增長見識;后來殿下都不在了,這荒唐到了極致的皇朝放眼望去,滿朝的豺狼虎豹、魑魅魍魎,柯鴻雪斷不可能科舉入仕,跟他們站在一個金鑾殿上終日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甚至若按他的真實想法,如今帝位上坐著的那個,早早死了才是干凈。
可沐景序入了臨淵學府,那一切都得重新計較。
學兄若是入朝為官,柯鴻雪自然要陪著,那這松段便不得不去了,但他想到這里,多少有些發愁。
其實一點也不困難,以柯寒英的才學,便是在這臨淵學府開堂授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他只是一直懶得去博一個功名罷了。
這件事的難點從來不在這,問題出在沐景序身上。
自從南邊舍院落成的那一日開始,柯鴻雪幾乎就沒在院子里看見過沐景序的身影。
四時輪轉,季節從春到了冬,畫面似乎進行了一個循環。
只不過暮春的時候是柯鴻雪懶得見沐景序,如今卻是沐景序不愿意見他。
他也不是沒試過在院子里等,看學兄什么時候回來,可一直等到后半夜,也不見人踏入院門,柯寒英便不敢了。
他怕沐景序為了躲他,在山上隨便哪個地方吹了風著了涼,反倒得不償失。
其實誰也沒挑明了說,柯鴻雪并沒有一定要逼他承認自己的身份,但學兄這樣欲蓋彌彰的做法,反倒令人有些無奈。
又不能真不管不顧地跑去他房間扒了他衣裳,看他身上如今可還有哪一處與當年相同,然后指著證據要他坦誠。
柯鴻雪做不到,也實在舍不得。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是否過于激進了,但轉念一想卻又覺得不得不這樣做。
他必須讓沐景序有后顧之憂,他必須讓他明白,盛扶澤當年已經丟下過自己一次,如今再不可以丟下第二次。
除此之外,柯鴻雪真的沒想逼他。
他能回到自己身邊已是天大的幸事,哪兒還有逼他的道理
柯鴻雪不過是擔心,如果學兄真的不愿意見他,考學后他到底要不要想辦法跟沐景序在一個班級里面朝夕相對。
大概是他臉上的愁態太過稀奇,李文和見到幾次,實在沒忍住詢問,聽見他的疑惑后愣了半晌,先說你們倆住一起還見不到面”
再說“沐學兄可真是吾輩楷模。”
最后不等柯鴻雪手癢揍他,李小公子像是剛想起來一般道“可我中午剛在飯堂看見他跟乙班那個徐明睿一起吃飯呢,聽說這些日子他倆天天約著往藏書樓跑,大約是在準備過段時間的考試。”
他說著沉默了一瞬,后知后覺地看到柯鴻雪的臉色,相當自覺地向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會不知道吧”
柯鴻雪笑得溫柔極了,比窗外的雪景還漂亮,他說“現在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