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分明被捂在厚被褥里,宋葬仍然有種陰沉濕冷的不適感。
“難受那你拆吧”田月香摸摸他的額頭,“回頭娘就讓大爺再給你做幾把掃帚,隨你拆著玩。”
宋葬怔了一下,沒想到田月香這么縱容自己。他趕緊甜甜地回“謝謝娘。”
田月香立刻露出溫和笑意,嘴上不輕不重地斥責“你這孩子,多大的人了還沒個正形。別再跟娘撒嬌,要是被外人瞧去了,誰家好姑娘能看上你”
“我不要好姑娘,我想一直陪著娘親。”
“那可由不得你,”田月香抬手彈了他一個腦瓜崩,沒好氣地說,“坐好,乖乖喝藥。”
宋葬倚在床頭,被灌了一大碗苦苦的中藥,然后重新捂出了一身的汗,才被田月香允許離開被褥。
然后他又被催著換了身衣服,被迫在后背塞進一條粗布毛巾,據田月香說是免得汗濕以后吹風著涼宋葬也不懂這些,被指揮著做這做那,稀里糊涂地任她擺布。
反正他現在的角色設定是及冠少年,才剛到了打聽姑娘、準備訂親的年紀,離正式成家還有幾年距離,被母親管得嚴一些也正常。
折騰半天,高燒降下去一些,宋葬終于被田月香放出了房間。
家里安安靜靜的,沒有男人。大哥父親都去田里干活了,兩位爺爺在村頭聊天打牌,大嫂在擇菜淘米,唯有宋葬這個病號什么都不需要做。
田月香也忙,風風火火抱著一筐子臟衣服,快步走去河邊清洗。宋葬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撫摸著伏在腿邊臟兮兮的黑色土狗,安靜打量著自家的居住環境。
宋家確實是堪比小地主的富農家庭,干凈整潔,除了動物膻腥以外沒有任何異味。
一共五間青瓦房,兩間紅泥草屋,磚石料子都是上好的材質。院子特別寬敞,四四方方的圍墻遮蔽著外人視線,像是偷偷模仿了縣城官老爺的宅院。
院子中間搭了一口天井,養著兩頭大肥豬與幾只母雞。
大哥結親后與媳婦住在西屋,宋葬住在東屋的單人間,隔壁就是爹娘的臥室,他要等到成家才能享有獨棟住宅。
老太爺與大爺則是住在坐北朝南的后屋,方便從后院小門出去遛彎。除了吃飯和農忙的時候聚在一起,一大家子平日里甚至可以各不打擾,分開居住,大大減少了吵架的概率。
檢查完畢,宋葬心情愉悅。
這回他終于不再是那種身世凄慘的苦情角色了,家底殷實,父母淳樸,甚至還有兩條可愛憨厚的土狗,可以任他揉捏。
有他暗中守著,宋家是輕易死不了人的。
宋葬心想,順勢翻上圍墻坐著,一邊檢查院墻的磚石是否需要修補,一邊偷聽隔壁王嬸和李嬸嘮嗑。
“今早吵吵嚷嚷的,鬧了什么動靜我在家哄小寶,一直沒得空去看。”
“嘖,你現在看了也沒用。村頭那邊的學堂,新來了一位特別俊的教書先生,說是前些年的海縣案首呢。那秀才郎的氣質文雅得很,身邊的書童侍女都白白凈凈,像地主家的少爺小姐一看就和我們這些土里刨食的沒啥關系。”
“哎喲,他還帶了書童侍女這種富家公子,來咱們村里教書作甚”
“人家還要往上繼續科考,這不是寫文章沒靈感,來凡間游學歷練嘛。聽說是縣老爺親自寫了條子讓他過來的,村長可重視了,好像還要替他尋找戰亂時失散的親人呢。”
“尋親那可不容易,如今十里八村的外來戶這么多,就算一家家找過去也得尋摸個把月了。”
“依我看咱可不能讓他這么快尋到親人,村里十幾個娃子都要讀書。有案首先生在,我家大郎好歹能考個童生,以后肯定吃穿不愁。”
“嘶,王婆子你個心眼毒的東西,有道理啊。可惜我家小寶是趕不上了,明個兒我就回娘家,把我倆侄子帶來見見世面。”
宋葬默默聽完這倆嬸子的“歹毒”謀劃,對這素未謀面的秀才身份有了些許猜測。
他輕手輕腳跳下圍墻,沿著偏僻小道一路繞行,盡可能避人耳目,走到村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