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牽著馬往村頭走去,趁四下無人時,偷偷捏了捏殷臣的小腿和腳踝。
緊接著,他便眼睜睜看著殷臣再次渾身緊繃,冷著臉揪住幾縷黑馬鬃毛,周身散發出一股殺氣。
殺氣之內,還混雜著其余宋葬看不明白的復雜情緒。
但至少殷臣沒有推開他,羅裙下的膝蓋緩慢動了動,輕輕貼在宋葬肩側。
這算是在主動示好吧。
宋葬稍微放松了些,不著痕跡勾起唇角,沒再故意騷擾他,留出空間讓殷臣自己慢慢消化。
兩人是提早出發的,到學堂時還尚未正式開課,周圍很是安靜。
修竹瘸著腿過來開門,從宋葬手上接過韁繩,面無表情對著殷臣躬身一禮。
殷臣被宋葬牽著下馬,意味深長地多看了修竹一眼。他從這小書童布滿血絲的眸底,捕捉到幾縷欲言又止的委屈與隱忍。
這不像是修竹慣常會露出的清澈崇拜眼神,更像宅斗戲碼里風中搖曳的小白花,刻意“忍耐苦楚”,試圖引起殷臣的注意。
殷臣確實有所注意,他扭頭啞著嗓子問宋葬“發生了什么”
宋葬毫不遮掩地笑笑,一臉無辜“他喜歡你,不讓我把你娶回家,所以我要宣示主權。我做得不對嗎”
“特別對。”
殷臣勾起宋葬的手,十指相扣,與他并肩走進學堂,沒再回頭。
獨留修竹呆呆站在原地,將手掐出血來。
其實修竹心里也清楚,自己有很多小心思,不會討主子喜歡。
但他也不想這樣的,他一直看得清自己的地位,
以往也從未想過高攀,甚至于冒犯公主之威嚴。
可是不知為何自從來到田家村,修竹便愈發難以控制自己內心的陰暗與瘋狂。
就好像,有某種潛伏在他身體里的陌生活物,在接觸到鄉野空氣之后,倏然間變得活躍起來。
擅自扯住他的心臟強行跳動,擅自改變他謹小慎微的思維模式,擅自在他情緒激烈時,全面掌控了他的五官與四肢。
肆意妄為、沖動行事,無法自持。
修竹驚愕地發現,他竟在猝不及防間看清了公主的美貌。
他還發現,公主似乎不似尋常女子,身形格外高挑,面容更為冷肅。只要束起頭發,公主瞧著便與皇子王爺們別無二致卻依舊無比迷人,如芝蘭玉樹。
修竹艱難掐斷了心頭的遐想。
他很感謝宋葬打斷他的腿,弄啞他的嗓子,將頭腦沸騰的自己打回原形,強制恢復冷靜。
若非如此,修竹真怕自己被陌生又激烈的欲念所吞噬,變得更為瘋狂,愈發難以自持,無法掌控自我心意,做出真正不可挽回的惡毒之事。
小書童在苦澀地自我反省著,而今日的何文彬春風得意。
他來田家村的“尋親”目標,已然順利達成。
何鳳娘的頭顱,被裝在紅木盒里層層封存,快馬加鞭送回何家,還附帶一張來自長公主的親筆確認信,以及公主府的鎏金大印。
很快,他就能繼承祖父的家產與古書典籍,淋漓盡致地拓展視野、鉆研策論,在書中黃金屋里肆意遨游。
就算何家祖父前功盡棄,沒能從顱骨內找到想要的鎮北軍虎符,那又如何
有公主的府印壓在頭頂,他絕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咬牙咽下這口暗虧,老老實實進行家產交接。
由于心情格外好,何文彬講起課來簡直有如神助,滔滔不絕地引經據典,好學之人聽得入神,開小差的也不敢貿然驚擾。
宋葬認真聽了會兒,確認沒有自己不懂的知識,隨后就偷偷拉起殷臣的手,試探著放在懷里揉揉捏捏。
殷臣沒有拒絕,很好。何文彬更不會對此多說什么,畢竟他們坐在最后一排,影響不到任何人。
寧家兩兄弟也緊挨著他們坐在一起,不著痕跡打開系統群聊,繼續交流起正事。
相比起“非自愿入伍”的田耀祖,被扣押在寧府的那兩名獵鮫隊員,嘴巴更加嚴實,而且惜命,幾乎撬不出任何關鍵性的秘密。
就算他們想說,也會被蠱蟲扼住咽喉,經歷浪潮般反反復復的痛苦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