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差不多,屋內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電影畫面中,看著輾轉騰挪的人物,一個個都目不轉睛。
許大茂趕忙往前摸了摸,找了個空位坐了下去,癡迷的看起了電視機。
直到主角,撿起地上的槍,一槍把人崩了,此時才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雖然,聽不懂畫面里的人在說什么,但在他眼中,無疑是部精彩的好片。
“老板,換片啦~!”
“知道啦,唔使你提醒~!”
那位穿著花褲衩,身體靠著墻壁的中年人,這才慢吞吞的走到了電視機跟前,許大茂趕忙緊張的站了起來,目睹著別人口中,那位老板的操作。
電視機一個巴掌大的黑色盒子,被機器吐了出來,電視機的屏幕同時變成了星星點點。
老板小心翼翼的把機器吐出帶子,放進了
“呵,忒~!”
身旁,吐痰的聲音很惡心,素質極其低下,而且剛才的坐姿就很囂張,胳膊搭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一個人占了快三人的地。
親眼目睹老板是怎么更換電影的“片盤”許大茂這才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下意識屁股往走道邊上挪了挪,算是見識到,這里的到底有多混亂。
大茂對老板放什么片子,都不介意,他現在就跟一塊干了的海綿似的,什么水,都可以吸收,但旁邊那位不樂意了,抖著腳尖,看了個片頭就指責起了老板。
“哦呀,點又呢部片,老板你唔會入點新概陸帶,放咸濕的~!”
“屌你老木,鐘意睇睇,唔睇快碌,還咸濕,死撲街,想害死我啊~!”
老板噴出的唾沫都濺到了許大茂的臉上,剛才還囂張無比的青年,被老板罵的狗血淋頭,但也不敢唧唧歪歪了,看到這種震懾性的場面,許大茂若有所思。
剛才老板那一臉橫相沖過來,他差點以為少不了得打上一頓。
結果,旁邊這位慫了,這要是在京城,氛圍都到這地步,為了面子,少說得約個地方,走上一遭。
屏幕亮起的剎那,整個錄像廳突然安靜下來,仿佛剛才的沖突,從未發生過。
換完片子的老板,掀開屋后的簾子,走了進去,許大茂的目光重新固定在了電視機的屏幕上。
鏡頭掃過金碧輝煌的宮殿,紅綢翻飛間,白衣劍客凌空躍起,長劍劃破暮色。
許大茂的手指死死摳住前排椅子的椅背,這和他放了十幾年的樣板戲截然不同。
沒有固定的舞臺,沒有程式化的唱腔,演員的表情生動得像是要從屏幕里跳出來。
當劍客的劍鋒刺入敵人胸膛,鮮血濺在宮燈上的畫面出現時,后排傳來女人的驚呼,前排的小青年們卻興奮地拍起了巴掌。
“過癮!這才叫功夫!”
衣著稀奇古怪的的青年把,從電視機旁拿起了啤酒瓶往椅腿上一磕,泡沫濺在許大茂褲腳,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屏幕。
劍客和反派在竹林里纏斗,竹葉紛飛中,寒光閃爍。
他突然想起自己放映機里那些泛黃的膠片,《白毛女》《紅燈記》,演員們的表情永遠定格在激昂或悲憤中,連動作都像被無形的線牽著。
而眼前的電影,每個鏡頭都像是活過來的,擺脫了那無形的線,帶著撲面而來的生命力。
電影放到高.潮處,錄像廳里的空氣仿佛都沸騰了。
有人扯開襯衫扣子,袒露出自己的胸膛,幾個小年輕跟著屏幕里的招式比劃,拳腳帶起的風掃過許大茂后頸。
角落里的男人開始用粵語哼唱插曲,跑調的歌聲混著咳嗽聲,在封閉的空間里盤旋不散。
此時的許大茂,終于知道,那些京城電影圈的老人們,怎么忽然開始推崇起了南邊的電影,就沖這武打的場面,這清晰度,這劇情的精彩程度。
宛如吹響了一個舊時代落寞的號角,代表一個新時代開啟的新篇章。
而他,許大茂,手握著開門的鑰匙,身兼傳播文化藝術之重責,京城人民能否看到這些電影,得靠他許大茂的付出。
大茂的內心,此時在咆哮著,這就是人民的精神物質需求越來越高的原因,這要是看過這些香江拍的片子,誰還扭過頭去看白毛女,劉三姐。
“帶回去,一定要帶回去~!”
他現在只有這一種想法,給京城電影圈,接上另一條腿,順帶滿足人們的物質文化需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