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一人冷哼道,不管之前心意如何,受完鞭刑后算是徹底跟李泰對立起來。
李泰對此也不惱怒,豎起三根手指說道“大行臺所以授事,一者在于治水益耕,二者在于通渠興工,三者在于廣收惠國。那么
我再問你等,可知洛水溉田幾頃可知沿河碓硙幾區可知聚資多少才可官民兩便”
“某等受命而已,既非執案,豈知大概”
又有人開口頂撞,但語氣明顯有點發虛。
“那你們可知洛水幾月起訊、幾月冰封知否水田畝收、澇田畝收、旱田畝收、坡田畝收知否均田戶、佃租客丁者歲終盈缺知否碓硙碾磨所盈所耗知否男女之丁春秋衣幾尺、食幾石知否男女耕、漁日收幾何知否”
李泰一連串的問題,越問在場眾人神情便越不自然,待到最后,彎腰拍案道“量取民力,征用于國,這算不算端正教令下民易虐,蒼天難欺,弄權施威,人皆可作。但若官逼民反,爾等亦必死無葬身之地
滿堂腥臭此中腥臭幾濃,沿洛百姓幾苦如此賤業,人皆趨我。爾等滿門享恩,只怨作業不大,絲縷之恩懶給,家國兩豐無計”
“但、但這滿園的魚蟹,又能助國事多少”
聽到這話,李泰又冷笑一聲道“收聚漁獲,本就不是為了助國,而是為了量力,是為了自警。肉食者鄙,非其弱智,而在寡識。
上危下困,需取中道兼顧,非仁且堅者,不足共事。堅而不仁者虐民,仁而不堅者誤國。我不患人不知我,雖獨行亦必長驅”
講到這里,他又嘆息一聲“前所施行,并非發乎私怨。亂我法者,則必有懲言盡于此,諸位各自思量。離堂棄我者,重逢盼能笑對。留守共事者,宜需謹慎言行”
他這一番話講完,堂中幾人仍是沉默不言。
過了好一會兒,本就是受眾意裹挾的崔彥昇俯身垂首道“卑職腹計淺薄,未悉從事謀略深意,斗膽犯上滋擾,受罰應當。受教知警,請從事勿逐丑劣、留堂共事。”
李泰聞言后便點點頭,抬手示意他起身入席坐定“罪不兩懲,既然仍肯捐才于此,我自有容人之量。”
聽到李泰這么說,其他幾人也都各露掙扎之色,特別那幾次挑頭的陸彥,這會兒神情更是變幻不定,沒有了剛才的踴躍。
“請問從事,若某自忖志力不足使用艱難之事,從事肯否持筆給判”
又有一人上前一步,拱手發問道。
年輕氣盛一大特色就是頭腦一熱、做事不考慮后果,剛才懟上司是挺爽,可這會兒才想起來主官的評判對于接下來的選官授事也有極大的影響。
如果主官犯了眾怒被批斗倒臺,這判語如何倒是影響不大,可李泰剛才一番慷慨陳辭已經說得他們心里發虛,想要團結群眾將之斗倒看來是不可能了。
“在事雖有章法,但為人也才性不同。不能共事者未必是仇,雖不能助我案事,但也必會有別處擔當。”
李泰聽到這話后便又笑語說道,表示自己不會以給人穿小鞋為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