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東的大道上,連日以來入京的車馬絡繹不絕,顯得比城中還要更加熱鬧。
李泰穿著一身簇新的錦袍,漿洗筆挺的袍服線條將身姿映襯得更加挺拔威武,他有些慵懶的倚立在道左高崗上一株枯柳旁,身邊眾護衛們身著剛剛領到的禁軍袴褶軍服,引得往來群眾們頻頻張望,不敢靠近滋擾。
瞧著高崗下不斷過往的人群,李泰心內盤算就他來到這里一個多時辰里,過往人流量起碼得有四五千眾之多,倒是沒想到長安作為一個傀儡政權的國都,到了年底還能聚集這么多的人氣。
這要是當著路口支上一個茶水鋪子,賣點酪漿酒水乃至于羊雜面片湯,這一天得賺多少
這么多入城的民眾,倒也并非盡是官員公干,也有京郊人家走親訪友又或入城買賣時貨。這自然是一個好現象,意味著關中民生已經獲得了極大程度的恢復。
但見行旅們多是成隊行止且都攜帶刀杖武器,可見治安狀況仍是堪憂。須知到了隋初長安周邊還是蜂盜諸多,李泰對此本來就有些奇怪,只覺得這些盜匪們膽大的有些過分,真不怕長安周邊來個大肅清
可在剛剛擔任了武衛將軍沒幾天,他就明白了里面的道道,活躍在長安周邊的盜匪,其中相當一部分都跟駐扎周邊的城衛乃至禁軍有所關聯,有的禁軍徒眾不當值宿衛的時候,干脆就直接客串起了盜匪,頗有隋朝大將麥鐵杖白天侍駕晚上做賊的風采。
李泰自知他這個武衛將軍只是臨時性質的安排,不可能長久供職宿衛系統之中,故而雖然有些不爽禁軍的軍紀,但也懶得多作理會。更何況禁軍內部人事關系錯綜復雜,憑他一個新來的短時間內又哪能梳理清楚。
所以在任職之后,他也只是到禁軍軍營中簽個到,順便給自家部曲們安排一些禁軍基層兵長職位,領一份空餉賺點外快過年,甚至連禁軍配使的一些奴兵都沒有接受,擔心自家部曲風氣被禁軍的散漫作風給敗壞了。
時間漸漸到了正午時分,有一支幾十人隊伍拉著氈帳等物出城,家奴們游走一圈卻沒有發現可以扎設營帳的閑地,唯李泰一行占據的那高崗有些顯眼。
但在見到那些軍士身穿禁軍袍服,幾名家奴也都不敢上前,長安權貴人家雖然不乏,但六坊禁軍卻是當之無愧的長安一霸,若將他們招惹了,會給主人家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家奴們只能歸告隊伍中的主人,那主人瞧著也不是俗類,并沒有被禁軍的名頭嚇唬住,而是策馬前行打算親自前往交涉,只是當他行至高崗下瞧見站在上方的李泰時,臉色這才突然一變,撥轉馬首便要離開。
李泰站在高崗上對此盡收眼底,抬手示意兩名隨從下坡去將人引來。過不多久,一臉訕訕之態的賀拔緯便被引了上來,距離還有數丈便忙不迭翻身下馬并向李泰拱手道“李散騎、不,伯山,你好啊。我本打算擇日往賀升遷,沒想到今天便在城外巧遇,伯山你在此也是為了迎接入京的親友”
李泰聞言后搖搖頭,向周遭指了指說道“我新領禁衛職事,閑來在城外察望采風。清水公你入此來想是為的迎接親友,不妨設帳于此稍作等待。”
他的態度不咸不澹,心里已經對賀拔緯有些不爽,明明今天是他家娘子入京的大日子,賀拔緯這個名義上的堂兄卻拖到正午才出城,險些讓人沒有帳幕歇腳。如果不是現在還不方便暴露跟妙音娘子的關系,李泰才不會給這家伙好臉色。
賀拔緯也實在不想跟李泰呆一塊兒,但這左近即便有些閑地也多崎區坑洼,實在不適合扎設帳幕,于是便也只能硬著頭皮點頭應承下來“既如此,那真多謝伯山了。今日來人與你倒也并非陌生,乃是河內公出繼伯父禮盡孝義的女公子,伯山你若無別事在身,可否留此同迎”
這不廢話嗎,老子如果不是為的接媳婦,閑的蛋疼才一大早就出城在這占地方
見賀拔緯還算識趣、主動邀請,李泰臉色才好轉一些,并抬手示意隨從們幫忙將帳幕在這坡上扎設起來。他選的這地方視野頗佳,東西風景盡收眼底,只需要將北面來自渭水的冷風遮擋住,陽光投射下來也并不寒冷。如果不是新套了一身禁軍皮膚,這一塊地王還占不下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