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平泉縣令閻懷德,拜見使君。”
一名中等身材、相貌也乏甚特殊的中年人在州吏帶領下步入直堂,向著坐在堂上的李泰便作拜說道。
“閻縣令不必多禮,今日請你來見是有一事相詢。”
李泰抬手示意這閻懷德免禮入座,然后便拿起擺在桉頭的卷宗示意吏員傳遞過去,并開門見山的說道“日前郡府接納一樁訟桉,審其卷宗所錄事情,是你族親控訴光明寺主并當郡都維那亂編籍屬,閻令可知此事”
那平泉縣令閻懷德聽到這話后神情頓時一僵,片刻后便忙不迭搖頭道“不、不知,卑職實在不知族人訟告事情”
“這么說,那卷宗所述事情乃是污蔑,并非確有其事閻令亦執印臨民,可知妄訟誣蔑應該作何懲戒”
李泰聞言后臉色頓時一沉,拍桉怒聲喝道。
“使君請息怒、請息怒,事、確有其事,但卑職實在、實在不知族人竟然將此入訟郡府”
閻懷德臉上隱現細汗,忙不迭又作拜道“族人不知郡務繁忙,竟然斗膽滋擾犯上,卑職歸后一定嚴厲訓斥,責令他們即刻撤銷訴訟”
李泰聽到這話又是一奇,這閻懷德明顯是會錯了自己的意思,可究竟怎樣勢力強大之人,竟然讓這堂堂一縣縣令都不敢鳴冤訴苦,只能吞聲忍讓
“胡說,民間怨氣聚結不得疏解,便是臨民守牧者的罪過。閻令你本就是朝廷授任督治教化一方民事倫俗的官員,若連自家所遭受的困厄不公都不敢聲張追討,治中其他鄉人又該何處尋求公道此境百姓又如何能夠感念朝廷恩威教化”
他又冷哼一聲,直斥閻懷德這打算息事寧人的想法,旋即便又沉聲道“既然確有其事,那你便將此事內情原委詳細道來,不得隱瞞、不得偏袒”
閻懷德作為秦州下屬官員,近日也常出入州府,對李泰的秉性風格頗有耳聞,聞言后便也不敢再多說什么,便老老實實將事情的起因經過講述一番,神情雖然仍有幾分忐忑,但也隱隱懷著些許期待。
這件事還要追朔到十數年前,北魏首都洛陽先后發生河陰之變與南梁陳慶之北伐,河洛地區的秩序遭到了極大程度的破壞,故而有相當一批的士族官員和僧侶們往隴右河西來避禍。
這些人的到來,難免給此邊的鄉情秩序和宗教環境帶來不小的沖擊。許多離鄉多年的隴右士族在鄉里影響力已經變得頗為薄弱,想要重新立足下來,必然是要爭奪有限的鄉土資源。
但是那些留守鄉里的豪強們也不是善茬,若是通過武力相斗的話,那些倉皇逃回的士族官員們顯然不是對手,而他們過往所引以為傲、自覺得高人一等的官位等政治資源,也隨著北魏朝廷的混亂暗弱而變得暗澹無光,難以再震懾住鄉里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