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佛堂乃是麥積崖鑿窟尹始便開始存在的隴右名剎,而武都庵則是前皇后乙弗氏死后發其侍婢奴仆落發出家的庵堂,光明寺短短十幾年間便獲得同此二者比肩的規模和地位,也實在是了不起。
但天水閻氏作為光明寺最初的供養人,卻并沒有因此而雞犬升天,反而處境變得更加惡劣。
之前為了扶植寺廟發展而編錄的寺籍,到如今卻成了捆綁在他們身上的沉重枷鎖,部曲多被寺廟據此侵占不說,甚至有一部分還不起借貸利息的閻氏族人都干脆被寺廟收為寺奴。
當傾聽這閻懷德講述故事的時候,李泰腦海中便不斷閃過“東郭先生與狼、農夫與蛇”等等寓言故事,再見閻懷德一臉憂苦,則又忍不住的想笑,這真是養虎為患的活生生桉例啊
他這會兒也明白了為什么閻懷德一開始的時候聽到族人告狀那么緊張,甚至都想干脆撤訴,因為這件事還真不是他一個縣令能承擔的。哪怕是李泰,想要下手的話都得考慮考慮值不值得。
這光明寺若還僅僅只是地域內的一座名剎還倒罷了,但其寺主卻同時擔任天水郡僧曹都維那,這就有點棘手了。
一郡都維那可不僅僅只是宗教領袖那么簡單,他所擁有的權力甚至都有可能超過了李泰這個天水郡守。
這絕不是危言聳聽,天水郡所掌握的籍民數量估計是遠不比上都維那所掌握的信徒戶數,這就意味著郡府能夠掌握動員的人力物資比不上都維那這個僧官。
就拿之前秦州的戰備物資向渭州輸送時,李泰記得皇甫穆就曾經拜訪當郡都維那,希望組織一批寺奴勞力幫忙運送物資。
在將此事內情原委了解一番后,李泰心里也不由得打起了鼓,略有退意萌生。
他又不是鐵頭娃,一定要招惹麻煩棘手的目標才過癮,更何況現今隴右局勢微妙,也不適合搞什么大目標大動作。這寺廟雖然不是什么兵力充足的割據武裝,但也關乎一地民心信仰,一旦惹毛了,怕是控制不住。
更何況,這件事若深論起來,天水閻氏也實在不占理,正常人誰特么主動在脖子上套根繩蕩秋千偷雞不成蝕把米,也實在是可憐之人有可憐之處。
李泰心里這么想著,本待打算就此擱置此事,但在望著那閻懷德時突然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道“閻令也是自河洛返回不知認不認得一位名為閻信的賢士這位閻明府在武泰年間曾任滎陽令,同樣郡望天水。”
閻懷德聽到這話,便有些疑惑的躬身說道“使君所言正是卑職同族伯父,因舊年島夷北犯而棄職返鄉,數年前病逝鄉里,未知使君因何問此”
“可惜、可惜了,如此高德之士竟然不得長壽,憾不能見啊”
李泰聞言后便嘆息一聲,并將自己一家同這位閻信之間的淵源略作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