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高澄又回到了堂上坐定下來,并將那刀擱在了桉上,然后又垂首望著兩人說道“兩位皆是戶中的親屬,創業以來便捐身用命、勞苦功高,我也多有耳聞目睹,因此常有感懷,較之別類都是高看一眼。
因我近年來多數時間在朝,相見不如往年時多,情義難免是有冷落。但這并不是你們放縱自棄、不肯助我的理由當下府中軍政事務千端萬緒,你兩位非但不盡力協助、只一味跪拜前庭,使我情面難堪
難道在你們眼中,我就是一個薄恩寡義、不恤臣屬、好以凌辱在事長者而立威的不智小人又或者,我竟不配寬恕你們的罪過前言有教,使功不如使過,再將前事相付,你們兩位敢否保證盡職盡責”
“這、這世子,臣、多謝、多謝世子赦恩,必肝腦涂地,以報此恩。若再有分寸失職,愿受臠割而死”
高岳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忙不迭叩首搶拜于地,口中涕淚哽咽道。
很快厙狄干也收斂了情緒,長跪作拜道“老臣有失自控,合該遭受嘲笑。世子大恩寬容,臣舍命以報恩猶有余。不敢再愚昧自縮,唯俯首聽命、萬死不辭”
連消帶打既發泄了一下自己心中的悶氣,又讓這兩人態度變得端正起來,高澄自知霸府事務遠比朝中還要更加繁雜重要得多,如今父親又風疾沉重,若是貿然解除兩人留守職事,只會讓局面變得更加混亂。
待將兩人敲打一番又將他們官爵暫奪、以白身受事各歸所職,眼看著今天事務已經處理的差不多,高澄便也不再繼續逗留于直堂,帶著心腹陳元康便又行入內府去探望父親的病情。
此時的內府中,高王眾妻妾兒女們皆聚坐堂中,各自都神情焦躁的左顧右盼,及見高澄行入進來,大多數都起身迎出,不敢怠慢這位眼下當家的世子。
高澄并不理會見禮眾人,徑直行入堂內向著自家母親作拜,然后同母親并坐在一席,視線在左近作尼姑裝扮的大爾朱氏與獨處一帷席中的蠕蠕公主身上流連片刻,眸光更顯深沉。
“阿兄,我將共段氏表兄同赴鄴都朝見,行前請問阿兄可有機要事務吩咐”
高澄剛剛坐定,一個長得其貌不揚、甚至有些丑陋的年輕人便小步入前,向著高澄深作一揖并小聲發問道。
此人正是高王次子太原公高洋,因世子返回晉陽坐鎮,故而遣之與段韶一同前往鄴都。
高澄居高臨下的垂眼看了看這個自家兄弟,眉眼間卻乏甚親近之色。
他這里尚未開口,旁邊母親婁氏便先皺眉道“言事稱職,姑臧公難道沒有官爵可以供你稱謂本來就欠缺御人的威嚴儀態,若再親狎待人,更加遭人看輕你父兄積威容易戶中不幸養此拙人,不盼你能追美于兄弟,只要不見辱了家風便是幸運了”
此言一出,左近便不乏人輕笑起來,類似的言辭對話恐非第一次,高洋雖是戶中次長,但在弟兄們面前也有欠威嚴。
“誰在笑滾出去”
高澄聽到這嘲笑聲卻將眼一瞪,抓起桉上瓷器便摔在地上并怒聲道“此奴縱然不肖,但也已經出門擔當家事,勝過你們在座這些不勞不產的廢物”
眾人遭此訓斥,全都低下頭去閉起嘴來,不敢反駁觸怒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