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習俗新生兒百日時,其舅族須得登門作賀,并且需要準備各種嬰兒衣飾用具,還要為之祈福禳災,期望孩子能夠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除了為嬰兒祝福的這一層意義之外,自然也有加強姻親兩族親密關系的作用。尤其對于姚察這種皇親國戚而言,類似的每一次互動自然都是意義非凡。
眼下住在韋鼎家中的這些江東時流,大多都是剛到關中不久,還沒有安定下來,甚至就連像王沖這種能夠接觸到大唐上層權貴、獲知最新訊息者都非常有限。而就算是王沖憑著瑯琊王氏的名頭與蕭詧之間的關系得以接觸一些當勢時流,但也難以獲取什么許諾,以至于想在長安置業都困難重重。
此時這些人見到姚察這樣一位皇親國戚,并又聽其人說來日便要入宮面圣作賀,不免更加的心情激動,圍聚在姚察的身邊先是一通吹捧夸贊,旋即便又旁敲側擊的打聽起當下畿內重要的人事情況,言辭之間還頗有希望姚察能向朝廷薦才的意思。
姚察本意是邀請韋鼎到自家做客,卻不想韋鼎在皇城早退,不得已追到城外其家中,隨著城門關閉,便也只能留在這里做客借宿,并與此間賓客們交際一番。
他舊年在江東也是一時之名流,而且其父又是名滿江東的妙手神醫,同樣人脈廣闊,故而與在場這些人多數都還認識,交流起來倒也并不尷尬,只是眾人熱情太甚,讓姚察應付起來也大感有些吃不消。
韋鼎因為還要幫忙擬寫祝辭,因此也沒有喝太多酒。倒是姚察被熱情的客人們給灌得醉醺醺的,因以來日還要入宮作賀恐在御前失儀,這才謝絕了眾人的勸酒。
待到宴會散場,作為主人的韋鼎親自將姚察送入客房。
來到客房坐定后,姚察端起醒酒的羹湯淺啜兩口,然后便晃著微醺的腦袋笑語說道:“鄉音可親,鄉情熾烈,韋侯莊中聚此眾多江左故舊,雖客居關中,猶似鄉里啊!”
他本意是稱贊一下韋鼎樂善好施、熱情好客,然而韋鼎在聽完后便笑道:“若使鄉情盡是其樂融融,江東事業想必也欣欣向榮,此群徒又何須離鄉北上、遠赴千里之外尋覓前程?姚郎你感此鄉情和睦,無非身在勢位之內,人情待你尤為和順罷了。若是貪顧這一番鄉音鄉情,我可將此群眾送你邸上,整日相伴如何?”
姚察隨口一說,卻沒想到韋鼎的回答卻有點沖,他還以為韋鼎是被這些賓客攪鬧的心生煩躁,自討沒趣后便干笑一聲道:“賓客作歡,主人為難。閑作戲言,竟成惡語啊。可惜我并無韋侯如此宅園美業,欲作好客主人,亦是力有未逮啊。”
韋鼎聽到這話后臉上笑容更濃,接著又對姚察說道:“我今待客需以秀麗莊園、華堂闊舍,猶恐怠慢賓客、致染惡名。姚郎欲為好客主人,只消移除門柵,自有群徒爭附,不需飲食款待,更有舍家來投!”
姚察雖有些許醉意,但也還未失去理智,此時聽到韋鼎話中意有所指,當即便皺眉沉聲道:“韋侯可有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