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能報警,我要是報警了我”他話說到這里。
祁醒忽然明白了一切,心涼了一半。
他是個打黑工的,是非法聘用,接活兒之前不知道這里是干這種事的,本以為開車接送人上下山,運送物資飯菜就足夠。
誰知道卻被卷進了這件事里。
一旦他報了警,他必定脫不了干系,到時候不是被這群亡命之徒率先報復滅口,就是等待警方的二次追責。
“我要是出事。”他咬牙,第二次揮開祁醒死死抓著的手,“我一家老小都要餓肚子了。”
“我女兒才剛要上小學。”
人性。
這是一個陌生人,給祁醒人生上的殘酷又重要一課。
書中故事里或歌頌或貶斥的人性,在此刻以最生動的姿態在他面前綻放。
自私和利己,構成了“自己”和“私利”兩個詞匯。
祁醒恨。
卻又實在理解。
轉變角度,對方沒有任何舍去自身和全家安康拯救陌生人的道理。
英雄太少,人人為己,躲開視線沉默于生死,才是這個世界的旋律。
這座山,再也沒有愿意始于援手的希望。
于是祁醒,便開始尋找自我求生的辦法。
自那之后,祁醒對他們的凌虐不卑不亢,少了很多反抗與仇視,故作身體逐漸虛弱的架勢。
這群亡命之徒接到的指令應該是不許他稀里糊涂地死掉,所以他們對他施加暴力的地方都完美的避開了致命處,就算打狠了,也立刻找人來做傷口處理,吊著他一條命繼續玩弄。
祁醒半死不活,那些人也逐漸放松了對他的警惕,為了方便他吃飯,拴
著他雙手的手銬變成了鐵鏈,又換成了繩索,他偷藏了一塊綠色的碎啤酒瓶碎片,用摸索的方式尋找系繩的脆弱點。
就這樣找準攝像頭的監控死角,偷偷的,夜以繼日的摩擦,割繩。
最后一次偶然的全山停電,給了他機會。
太冷了,電暖器停一會兒就能凍得人發麻,趁他們因為停電全在隔壁亂了套似的搗鼓臨時發電裝備,他割開了繩索最里面那層,爆發出破敗身體里最后一股力量。
那夜山里下了雪,他跑得嗓子里冒血味,身上也被雪與風刺得很痛。
死寂一般了無生機的森林里,少年逃命的急促。
他早已沒了方向感,只知道腳步不能停,停了就是等著被抓回去,被抓回去。
會被折磨死。
在森林里,所有地面的高度都差不多,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正在往下跑,還是在同一海拔的位置打轉。
直到他看見寬敞的光亮,跑出了連月光都難以望見的叢林,到了一處略有些高的平地。
就在這時,兩道刺眼的光亮照來,一輛面包車經過,車燈正好掃到了他。
他看了眼那輛車,對上里面葉坪的視線,瞬間拔腿就跑。
“哎別跑”葉坪的聲音在后面追他。
祁醒踉蹌摔了一步,爬起來拼命往前跑,可前面是一片崖。
他走投無路了。
祁醒擦了下眼睛,丈量跳下去的高度,還能不能保證他摔不死,而且能爬起來繼續往山下跑。
某個瞬間,他寧可死,也不愿再茍活,被人踐踏尊嚴。
于是下一秒,他邁出矮崖。
“孩子”
“不能跳”
預想的墜落沒有到來,他前腳剛跳下去,側身的瞬間,胳膊就被葉坪拽住。
這人的力氣奇大無比,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趴在崖邊托住他的身子。
祁醒仰望著他的臉,憤怒和急迫燃燒著魂魄,拼命喊“放手”
“我讓你放手”
葉坪咬牙堅持,雙手拉住他,有一步步把他往上拽的趨勢,“不行這個高度你要摔死下面全是石頭”
“磕到腦袋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