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氏把孫女的話重復了一遍,道“瞧瞧,雖說猜得不齊全,但好幾樣容易出錯的地方,她倒是都聽全、看全了,可不是聰明嘛。只是玻璃器這一條不準。長安城里一個玻璃碗就要幾十兩銀子,瓜州的一家小小酒坊還能用得起玻璃器釀酒不成那得花多少錢有錢也不是這么糟蹋的。”
海西崖倒沒有附和妻子的話,反倒若有所思“我只是在外頭看著那兩家酒坊都采買了些什么東西,倒是從來沒到他們的酒窖里看過,并不清楚他們是不是用玻璃器釀酒的。但棠棠一個孩子,也沒有說謊的理由,想來是真的看到了什么。”
馬氏有些不以為然“額才不信那兩家小酒坊還能用玻璃器做酒缸就算他們的東家是胡人,想買玻璃器比中原的商人容易,也沒這么花銀子的。用陶缸就很好了,老爺不必聽棠棠胡吣。額們在肅州,上哪兒找玻璃酒缸去”
“這倒是未必。”海西崖想起今天衛所排查進城的沙州移民時,查到了一家子長相與胡人有異的工匠,細問之下,才知道他們是大食人,為逃避戰亂離鄉背井,本想去祖上行商時曾經去過的敦煌,不料半路上叫胡人王公截住了,就留在了胡人那邊做玻璃匠人。
如今胡人汗國內亂漸生,新上任的汗王太后仗著兒子做了汗王,手下又兵強馬壯,便要報復那些曾經妨礙過她兒子繼位的王公貴族。王叔自然是首當其沖,但其他貴族也沒逃過去。那些大食人所依附的王公與汗王太后娘家有舊怨,便吃了很大的虧,財產兵馬都有折損,有些自顧不暇,更別說是護著名下的幾個工匠了。
幾個大食人覺得自己處境不安全,索性找機會逃了。其中一人娶的胡人老婆有個姐妹嫁給了沙州的富商,他們一行人便隱姓埋名逃往沙州投親,正好遇上親戚要隨移民入嘉峪關,索性也跟著一塊兒來了。
他們掛在那沙州富商的名下,假稱是他雇傭的匠人,還喬裝改扮成胡人。倘若不是衛兵查得仔細,一個個當面驗看過去,認出他們長相與一般胡人不同,說不定就真叫他們蒙混過關了。
不過,這幾個大食工匠早被戰亂嚇破了膽,如今也知道自己犯了忌諱,為求活命,也顧不上什么保密不保密的了,主動提出愿意為肅州衛制作玻璃器,只在傳授技藝一事上存有疑慮,估計是擔心衛所卸磨殺驢。
他們這就是想多了。不過是幾個工匠,又不曾在胡人汗國參軍,殺過大楚的軍民百姓,誰會跟他們過不去只要他們乖乖地,在大楚國內老實做活,不管他們教出多少個匠人來,也少不了他們這幾碗飯。
海西崖本來還想這幾個工匠的技藝若是足夠出眾,只怕肅州衛不可能長久留下他們,早晚要把人送出去的。就連都司所在的甘州城都未必能留住人,起碼也要是長安府那樣的富庶大城。但如今聽了妻子的話,他倒是覺得,就算是遲早要送走的人,也可以適當利用一下。
他可以借口讓這幾個大食工匠試制一下玻璃器,以此驗看他們的手藝是否高明,讓他們為肅州制作一批玻璃酒缸、酒器。不需要做得多精巧,東西實用就行了。倘若他們能教出幾個學徒來,日后可以保證肅州城的玻璃酒器自給自主,那就更好了。就算這幾個大食匠人日后真的被送去了長安甚至是京城,肅州衛能留下幾個手藝粗淺、只會做簡單玻璃器的工匠,也足夠了。
不是海西崖盲目相信孫女海棠,聽她說起玻璃器,就一定要用玻璃器皿來釀葡萄酒,他只是覺得東西有備無患,倘若陶缸釀酒不順利,改用玻璃缸釀,也是一種嘗試。
再說,如今玻璃器物不多見,價格也高,難得遇上技藝高超的大食玻璃匠人,留不下人,還不能爭取培養出幾個玻璃匠么哪怕只能做些粗笨活計,也能給肅州多添一條財路,聊勝于無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