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后,喬復便要起身告辭。
眾人原本想多留他坐一會兒,再敘敘家常,可他卻道:“今日得見貴親,還知道了失散已久的姑姑下落,我心中實在歡喜,想要告訴父母親人一聲,讓他們也跟著高興高興。父母親人皆葬在城郊,倘若不早些去,就怕趕不及在天黑城門關閉前回來,因此……我只能辜負了眾位長輩的好意了。”
既然他這么說了,海家人也只能放人,再三囑咐他閑時常到家里來坐坐,又讓人備了一份厚禮,以及幾樣糕點面食,讓他帶回去做晚飯,免得從城外回來后,還要再去灶臺上忙活。
喬復千恩萬謝地帶著東西走了。海家人連同謝、曹、陸三位長輩一同送到門上,遠遠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胡同盡頭,方才回轉。
海西崖回到廳中坐下,表情有些復雜,卻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謝文載卻清楚表兄心中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要孩子是個正派人,性情好,人也不蠢,其他的慢慢引導就是了。他幼失怙恃,少年失教,能長成這樣已經不錯了,實在不必奢求太多。”
海西崖想想也是,苦笑道:“喬仲然若是看到自己的侄孫出落得這般模樣,也不知會怎么想?”
曹耕云有些不以為然:“他還能怎么想?孩子被貶為官奴,落到錦衣衛手里,能安然活到今日,還有翻身的希望,便已是萬幸了!其余吳門故生的子弟,也有不少人是回鄉后淪為販夫走卒的,哪怕父祖遇赦還朝,他們也耽誤了學業,再也沒辦法走科舉仕途了。
“相比之下,喬復好歹還正經念過幾年書,也跟著外祖習過武,雖說做了許多年的密探,但如今轉入正軍,事情直接就能上手,做得還不錯,日后還有望升遷,只不過是由文轉武罷了。這已是幸運至極了!喬家原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統共就只有兩支還算有些成就。兩支族人都遭遇孫家迫害,還能有一個喬復存活下來,喬丫頭也留下了寶順與棠棠兩個孩子,實在不能奢望更多了。”
曹耕云想到自個兒,家中兒孫倒是早早與他斷絕關系,保住了自己,在他流放后也依然過著溫飽不愁的殷實生活,可那又怎樣呢?幾個兒孫讀書不成,出仕無望,還得指望他這個老頭子回來幫忙打點。相比之下,他方才見到的喬復,哪怕淪為密探,也是憑自己的真本事在錦衣衛立足多年,雖然腰桿子挺不直,年紀輕輕的便面露滄桑,可談吐、才干都放在那里,比自家兒孫強得多了。
曹耕云寧可自家兒孫是喬復這樣的人,哪怕吃了許多年的苦頭,好歹底子不錯,只需要略加引導,就能成為獨當一面的人才,總好過扶不起的阿斗,就算養尊處優多年,又能指望他們什么?!
眾人看著曹耕云滿面忿忿的模樣,知道他是在為自家兒孫不爭氣而惱怒,都不好多說什么。只有陸栢年,神情鎮定地說:“只要孩子人品可靠,前程有望,旁的就都是細枝末節,不值一提。”
曹耕云頓時想起了陸家那些糟心的族人和晚輩,老友似乎比自己還慘呢,于是他也不再抱怨什么了。
馬氏輕咳了一聲,轉頭對海礁道:“喬家復哥兒如今住在哪里?額們給他送些東西去吧?如今他也算是苦盡甘來了,眼看著就要過年,總得置辦些好東西。”
海礁便道:“他眼下還住在密探營里,外人不方便進去。不過他既然已經轉了正軍,早晚要從密探營里搬出來的。我正讓人給他在錦衣衛營地中尋摸一間屋子,到時候好生收拾了,把該配備的都配上,他直接入住即可。阿奶要給他送東西,到那時再送也不遲,也省得搬家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