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五老爺自己掏錢,受了一晚上的磨難,包括但不僅限于,周二狗攜兩大坨鄭姓掛件在月黑風高的涇縣縣城里狂飆五公里,他趕著騾車都鞭長莫及;
在那三個顯眼包飛奔的同時,李三順還牢記作坊一把手的職能職責,一邊吐一邊追一邊約束下屬,“夜深人靜,不要喧囂,哇嘔”
說實話,屬他嘔吐的聲音,最大。
陳五老爺,很想哭,但他沒有時間,他還要把這幾個丟人現眼的貨色一個一個送回家去。
一晚上折騰下來,天亮了,他頓感兩鬢斑白,至少老了五歲。
該怎么樣回報他終將逝去的五年
在回宣城的騾車上,陳五老爺頂著烏青的雙眼,一拳頭錘在車廂壁內
他很想罵人,但不知該罵誰
罵老奸巨猾的董無波
還是罵吐得天昏地暗的李三順
還是罵,在深夜的涇縣奔跑著看到四點的太陽的周二狗
還是那個小娘養的賀顯金
這些人,他他都找不著罵點啊
整個流程順下來,他這討罵,且純屬活該。
他花著錢,繞著彎,請著客,來受罪啊
車廂內壁不夠柔軟的絲綢讓陳老五手心麻麻礫礫的。
長隨陸兒小心翼翼地看陳老五的神色,遲疑道,“咱們就這么回去了”
現在涇縣鋪子,多眼饞呀
那白花花的銀子咧
剛過六月時,涇縣送了賬冊到宣城,盈利可比肩城東的桑皮紙作坊,具體多少他們都不知道,這是機密,只有老夫人知道,可見老夫人看到涇縣賬冊那笑,便能猜到數額應當不低
如今這半年,那可是與日俱增啊做生意就是這樣,找到了門路,就不是你辛苦找錢了,是錢主動背著包裹上門找你
錢只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有錢人,到了一定程度,是不用自己賺錢的。
錢會生錢,甚至會有錢主動撲上來,求你賺它呀
就這么放手了
陸兒繼續低聲道,“您讓我蹲門口看店子的銷路,我看了,去水西大街的多是讀書人,買的是描紅冊和刀紙,去水東大街的看吧就有點苗頭了,盡是些穿錦著繡的姑娘、奶奶,多是涇縣的富戶,出來時人手一本厚厚的冊子,我聘了個要飯的小姑娘進去看,你猜怎么著店子還賣茶”
“我粗粗算了算,就沖這人數、賣價,一個月涇縣的收益,至少這個數”
陸兒比了個“一”。
陳老五瞇瞇眼,“一張票子”
一張票子五十兩。
保守,太過保守,保守限制了人的思維呀
陸兒搖搖頭,“一百兩”
陸兒鬼鬼祟祟地低頭朝四周看了看。
陳老五斥道,“咱們在騾車上”
噢,除非有人藏在車底或是躲在車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