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金放了三分之一的屁股下去。
瞿老夫人輕咳一聲。
與木凳親密接觸的屁股,瞬間變成四分之一。
“一年多了,上次見你,還是去年年后在陳家宗祠。”
一年的時光,對于一個老人而言,印跡明顯,尤其這一年,瞿老夫人尚未從長子離世的巨大悲慟中走出來。
明顯看著,這老太太額上的“川”字紋加深了三分。
顯金規規矩矩地答“是”。
“這一年,你干得不錯,什么描紅本、手賬子還開了間茶室,利潤也不比紙鋪低,甚至還帶著李三順做出了六丈宣。”
瞿老夫人聲音浮在喉間,顯得中氣不足,“你每一季都寫長箋來,賬冊與銀票也盡數上交,我看在眼里也十分喜歡,索性便將涇縣鋪子與作坊放手交給你干你去看看,這世上還有哪家商賈敢將鋪子、人手與銀錢全權交予一個流著外人血脈的小姑娘”
顯金微微抬頭,輕聲道,“您雇傭我作大管事,我便除了月俸銀子,分毫不拿,只能盡心竭力,以報您知遇之恩。”
瞿老夫人嘆了口氣,點點頭,“雇傭,這個詞,用得很精準。”
瞿老夫人順勢接話,“既是雇傭,那鋪子是在我名下,還是老二名下,于你而言,影響其實都不大。”
顯金抬頭看向瞿老夫人。
這老太太以為陳敷鬧這么一場,是她在從中攛掇著
顯金
這老太太,看人忒低了
她是挑撥離間那人嘛
再者說了
你跟你兒子的關系,還需要人挑撥啊
你是對你倆關系有多大的誤解
顯金原生家庭,暴發戶老爹雖不著調,高知老媽雖向往自由,夫妻雙方個性過不到一塊去,但對子女的愛如出一撤、重如泰山,故而顯金雖從小纏綿病榻,卻是在愛里長大的孩子,沒有畏畏縮縮、瞻前顧后的不安全感,反之頗有些一往無前虎山行的熊勁兒。
所以她無法理解瞿老夫人與陳敷的母子關系,為何如此如此窒息
瞿老夫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要她兒子上九天攬月,還是下五洋捉鱉
放過這個戀愛腦吧
他只是想平庸又坦然地過完這一生而已
誰又說庸庸碌碌,不快樂呢
對便宜老爹的同情,戰勝了對更年期老板的畏懼。
顯金把茶湯一口吞下,抿唇抬頭一字一句道,“您叫我去涇縣,我就去涇縣;您叫我回宣城,我就回宣城,我作出成績,您賞我小金條子,我坦率高興,并不以為您拿錢砸我,是忽視我或敷衍我只因如您所說,我是一個沒有血緣的外人,我對您沒有更多的期待。”
“但三爺不一樣。”
“三爺是您兒子,天然慕孺,您對他的評價,哪怕一個字,也會影響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