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金
她一時間竟分不清楚,這是便宜爹放松坦率的愚蠢,還是陰陽怪氣的快樂。
陳猜認真思索起陳敷的話。
身邊的妻子許氏,趕忙伸了胳膊撞了撞陳猜,眼睛瞪得老大別攪渾水會引火燒身
陳猜沒看懂,正想開口,卻聽里間的珠簾窸窸窣窣響聲,瞿老夫人沉著臉從里間出來。
孫氏笑盈盈地湊上去扶住瞿老夫人,神容夸張,“瞧您臉色怎么這般不好我娘家送了點魚膠來,過會子叫人給您拿來吧”
孫氏眼珠子滴溜溜轉,“是昨兒個沒睡好嗎昨天傍晚打了好幾聲驚雷,晚上又聽說大夫來了咱陳家”
孫氏探出半個身子朝后看,“怎么沒見到五爺爺”
演技演技太爛了
顯金默默翻了個白眼你得帶著演員的信念感,好好表現,才能打聽到前沿八卦呀
瞿老夫人手從孫氏胳膊上移開,伸到顯金跟前來,示意顯金坐到她身邊。
顯金便躬身扶著瞿老夫人落座領導讓你伺候他,這是給你臉呢。
瞿老夫人轉身告訴瞿二嬸,“上飯,單給金姐兒做一碗菌菇雞蛋面吧,這日頭正好吃野菌,昨日廚房只采了一筐,煮面鮮得很。”
顯金態度恭順地接道,“換成咸豆漿面吧,我有些挑食,不太愛吃野外的東西。”有時候,你也可以選擇不要領導給的臉。
瞿二嬸頗為為難。
瞿老夫人半瞇眼睛片刻后,微不可見地頷首當然,前提是你得牛逼,且牛逼到無可替代,領導才能捧著順著你。
瞿老夫人落了座,眾人自覺落座,陳敷落到上菜口,和穩坐瞿老夫人左手邊的顯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瞿老夫人不開口,諸人沉默得想被割了聲帶的鵝。
待瞿老夫人慢條斯理地舀了勺皮蛋肉沫粥,配著石頭撒子吃,嚼碎吞咽后,才開了口,“昨日,五老爺患了卒中,夜半倒地不醒,灌了湯藥、扎了銀針亦無效用。”
陳猜眼眸含淚,“嘎”
瞿老夫人看了二子一眼,又低頭喝了口肉沫粥,“既無效用,我便預備將藥石給他停了。”
陳猜瞪大眼睛,“嘎”
陳敷不耐煩地揪了塊油餅子,瞥了眼二哥,裝回聲帶的鵝,真是討厭。
瞿老夫人抿抿唇,陶瓷勺子刮在碗檐邊,“沒上貼加官,已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陳猜放下筷子,急切道,“究竟是怎么了怎的又要上貼加官五爺爺為我陳家盡心竭力大半輩子,素日待我、待三弟如親子,他就算是干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也有申辯的權利吧怎么的就昏迷著,就,就不準用藥了呢”
陳猜狠狠撞了陳敷,“三弟,你說是吧”
陳敷正吃油餅,被狠一撞,不禁翻了個白眼是是親子恨不得親手殺了侄子的老叔子
瞿老夫人放下陶瓷勺子,環視四周,語聲嚴肅,“勾結賭坊私放印子,此為一罪;勾結山匪里通外敵,此為二罪;勾結外人吃錢吞銀,此為三罪昨日搜了五老爺的院子,光是房契便有四處,地契便有二百一十八畝,皆落在其妾室名下。”
陳猜目瞪口呆。
“知人知面不知心,此等渣子若放任不管、或重拿輕放,于我陳家百害而無一益,陳家家事不宜報官張揚,耆老祠堂又在涇縣,一來一往是在費力。”瞿老夫人面色端凝,看不出喜怒,“藥石既無效,便盡人事聽天命也,我們也算仁至義盡了。”
“哐當”一聲,陳猜手里的筷子掉了,他無措地看向妻子許氏,不知為何素來親密的叔父揭開面具,竟是這樣罪大惡極的壞人
三太太孫氏猛地抬起頭,飛快看了眼坐在瞿老夫人身邊的顯金,再看看還沒回過神的二伯陳猜,佝下腦殼,試探輕聲問,“五爺爺既不中用了城東的桑皮紙作坊和城西的燈宣作坊,總不能自己管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