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之遙分毫沒有猶豫。
因為病房門本便只是虛虛掩著,他直接帶著楚深和兩步跨了進去,然后才象征性地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
屋內中年男子還在唾沫橫飛、語氣兇橫地“教育”著兒子,一時之間竟然沒有意識到有人進來了。
而李墨背對著病房門口,聽到敲門聲只以為是醫生來查房,并沒有回頭看。
“李墨你怎么和個啞巴一樣,都不知道說話是不是覺得我說得有道理”
“我跟你說,你明天就去退學,然后我們再復讀一年,你再參加一次高考,行不,兒子”
中年男子已經喋喋不休地罵了許久,這還是第一次語氣軟和下來。
似乎是見他情緒終于平靜了下來,站在病床前的少年動了動有些僵直的腿,慢吞吞卻語氣堅定地從嗓子眼里吐出了兩個字“不行。”
楚深和被工部侍郎這語氣逗得一樂。
他原本還有幾分擔心李墨是不是被罵傻了,畢竟被父親這樣質疑、貶低、訓斥,不是尋常人能承受的。
但是,看來,工部侍郎就是工部侍郎。
上輩子的時候,他曾經問過李墨這個問題,會不會因為員外郎一直教訓他、質疑他而難過。
工部侍郎仰起那雙澄澈得似乎只裝得下他的那些研究的眸子,語氣非常平淡地回答“不難過。”
“父親他要求我做的其他事情我都做到了。”
“他只是不懂。”
“啊”楚深和當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個“不懂”是什么意思。
李墨“他不懂因材施教,也看不懂我在研究什么,不懂我做的事情很重要。”
“但陛下懂。”
一片赤子之心、并不擅長說漂亮話的少年語氣滿是真摯“陛下懂,微臣很高興。”
他正這么想著,突然聽見此時病房里的少年以一種和他記憶里幾乎重合了的緩慢而真摯的語氣接著說道“你不懂。”
病房里陡然安靜了一瞬。
姜云天站在最后,不由嘖了嘖舌。
是誰說工部侍郎不會說話的
這不才輕飄飄的兩句話。
“不行。”
“你不懂。”
加起來才五個字。
但是比躺在病床上的中年男子方才怒氣升騰將自己說得氣喘吁吁的一連串話,殺傷力大多了。
顯然,中年男子也被氣到了。
他面上漲成了豬肝色,想也沒想地拿起一旁的一次性水杯朝李墨扔了過去。
“小兔崽子你長本事了,和老子頂嘴”
真的是很沒殺傷力。
但李墨到底是個“乖”孩子,看見朝自己飛來的一次性水杯,他眼神微微動了下。
在判斷出這個水杯也沒有多大殺傷力之后,就乖乖站在了原地沒有動。
楚深和卻是看得一股火氣冒了上來。
他兩步上前,冷著臉將李墨往自己方向拉了過來,將李墨拉得踉蹌了兩步。
李墨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拉扯,幾乎是“迫不得已”、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然后,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緩緩睜大了幾分,表情肉眼可見地呆住了。
他嘴唇動了動,一聲“陛下”還沒說出口,就看見楚深和在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
楚深和對著自己的工部侍郎緩和了神色,沒有再冷著臉。
他輕輕笑了笑“叫我,楚哥。”
李墨神色后知后覺地涌起幾分激動,毫不猶豫地大聲叫了一聲“楚哥”
那語氣里昂揚的喜悅、敬慕之情溢于言表。
任誰都能聽得出來。
中年男子幾乎是立刻就臉黑了下來,實在是對比太過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