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烈烈,飄風發發。民莫不谷,我獨何害!
南山律律,飄風弗弗。民莫不谷,我獨不卒!”
及至抄寫完成,才放下筆。
“夫人倒是沉得住氣,外頭的天可是亂著呢!”
喬瑋依舊不為所動,“我說了,無論外頭的天如何變,都不是我一介婦人能夠阻止的。怎么,外頭的天亂得連先生這樣的經天緯地之才都無計可施了嗎?”
徐庶拿起喬瑋抄寫的詩句,這首《蓼莪》,寫的是孝子感懷父母養育之恩,然而父母離世,抒發著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苦。
“還以為夫人真的無欲無求、視死如歸,看來也不過是強裝鎮定,心中還掛念著家中幼子吧!”
喬瑋垂眸一笑,“為母者,無不牽掛著自己的骨肉。先生至孝,應當是深有體會此情之苦吧,當初先生到處游歷,將腦袋掛在腰帶間肆意行俠,徐老夫人一定也如我這般,時時掛念、日日苦待,期盼有平安團圓之日。
這幾日我都在想,若我死在新野之地,不知道將來我的登兒讀到此詩的時候,會不會潸然淚下,對我心中有怨。
但我又深知,他是個至純至孝的孩子,定不會責怪我。”
徐庶心念微動,一股苦澀由心底蔓延至全身。
他自幼喪父,孤兒寡母又被親人所棄,母親為了養活他,也曾舍棄過尊嚴、做過許多羞恥之事,惹得他年幼之時常被外人嘲笑。
待他長大一些了,便以母親為恥,獨自外出游俠,見到了世間百態,人間殘忍,總是令人身不由己,他也終于理解了母親,原諒了母親。
他歸家后跪求母親原諒,才知道他的離開,給了母親沉重的打擊,幾番郁郁下輕生,若非鄰舍有義,他也早已成了《蓼莪》中人了。
母子和好之后,母親似乎真的完全忘卻了當初自己的惡語相向和任性妄為,逢人總是夸贊自己至純至孝。
母親之愛子,所以原諒、忘卻,留在眼中的都是兒女的善意。
徐庶看著眼前神色哀戚的婦人,仿佛從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母親的影子。
他連忙撇過頭去,明知道這個女子巧言善辯、素來最會挑動人心,可偏偏這番話卻又入了他的肺腑,震得他一時之間竟說不出什么狠話來。
喬瑋被帶到帳中坐下,劉備坐在首位,而其下有將軍二人,想必也就是傳說中的關羽和張飛了。
再往下的諸將軍和謀士軍師,喬瑋不大能分辨出身份,但結合史書記載,大概也就是糜芳、簡雍等人了。
喬瑋抬眼,也從劉備等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絲驚艷。
當日被俘,喬瑋特意用藥汁掩蓋了容貌、打扮成一介農婦形象。
但今日,喬瑋洗漱干凈、挽發梳妝,與當日所見,判若兩人。
喬瑋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機會,所以她必須要拿出最好的姿態,談判場上,有時候容色也是一種隱形的談判加分項。
“早就聽聞皖縣二喬之名,今日一見,不得不嘆南昌侯福氣不淺啊!”
喬瑋垂眸苦笑,眼眶微紅,“左將軍不必挖苦,信寫了已有十日,我早就說過,君侯是不會退兵的。”
便是他想退,可那些城池是麾下將士揮血戰場、性命相搏打下的,他們也不可能讓孫權為了一己私欲就功虧一簣、退兵相讓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