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積雪拂去,年幼之時還需要父親抱著才能上去的木馬,如今看來原來這般小,小到都容納不下他稍重一點的力道,一碰就齊齊散架,所有的部件七零八落地躺在雪地里。
而木頭上早已發霉朽壞的痕跡,也在告訴劉琦,這架木馬早就已經爛透,只是他不愿意走近仔細瞧一瞧。
他站在雪中,只覺得今日的這張雪格外盛大,大得如同一張網,將他困在了荊州,困在了襄陽,困在了這個州牧府小小的庭院之中。
他想拂去肩頭的雪,可手指才碰觸到那片冰涼,就猛地縮回。
指尖早已凍得發麻,連帶著胸口都像是被雪浸透,冷意一陣陣往骨頭里鉆。
直到一雙手輕輕拂去了他身上的碎雪。
劉琦回頭看去,是諸葛亮。
“先生?”劉琦并不驚訝諸葛亮此時的出現,他是來同自己辭行的。
劉琦嘆出一口氣,白茫茫的霧氣升騰,隔斷了兩個人的視線。
“先生也要走了嗎?”
即便諸葛亮不說,但他也知道,對于囚禁親父、繼母、幼弟之事,諸葛亮是不贊同的。
他感激的是,諸葛亮從來沒有勸阻,因為無論是他還是諸葛亮都清楚,積攢了那么多年的怨憤總是要發泄出來了。
不是今日,也會是總有一日。
諸葛亮拍拍劉琦的肩膀,“各人的是非對錯自在各人心中,公子有公子必須要做的事情,亮明白。”
徐庶已經北上,劉備介于諸葛亮乃是劉琦身邊之人的緣故,對他多有忌憚。
此時若不脫身,將來性命難料。
而諸葛亮只要離開,便算是切斷了劉琦的膀臂。
劉琦抬頭望著漫天飛雪,雪花落在睫毛上,化作水模糊著視線,連天空的顏色都難以分辨。
諸葛亮輕啟薄唇,“公子還記得當初離開襄陽的時候,某所說的話嗎?”
當然記得。
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生。
諸葛亮點頭,“今時今日,此言仍舊未變。”
劉備借著劉琦之名軟禁劉表,但兵力掌握在劉備手中,那么軍令和政令就同樣掌握在劉備手中。
至于下一步劉備到底要做什么,劉琦并非全然無感。
“先生有諸葛家為恃,尚能局中脫身。可我不同……”
他失去了父親的庇護,離開了襄陽,又能到哪兒去呢?
“江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