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承諾本身,就是棋局中一枚極其珍貴的資源。夏修心知肚明。
但是,他還覺得不夠,
庭院之主眼中寒芒微動,忽然抬頭,語氣溫和,語調甚至透出幾分隨意與調侃,卻偏偏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鋒意:
“你之前提過,分教會中……正教那一支,對我似乎頗多不滿。”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依舊望著遠處機體,沒有盯著機械圣人,卻每一個字都像釘子敲進金屬之中。
“如今你們要留下,入庭院管轄之下,我若執政使權,要面對一支本就對我不服氣的派系。”
他說到這里,略一頓,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卻冰冷得像拋灑在鋼面的冷水:
“那么……我該如何處理這類不愿同調的齒輪?”
話里沒有明言,但字字如刀鋒擦過鑄爐壁。
機械圣人沒有立刻回應。
他那一身管線交錯的金屬身軀輕輕一震,蒸汽從脊背的排孔緩緩逸出,宛如沉思時的低語。
“如果頻率不對,機械允許的再怎么有效率,也是無用功,所以,能不能請你先將教會的齒輪校準為——我的頻率。”
圣布馬羅沒有立刻作答。
他沉默了,仿佛連他體內運轉不息的齒輪都在這一刻停頓半拍,連連牽動的管線也不再響動。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一尊鍛成之后還未冷卻的青銅雕像。
良久,布馬羅緩緩轉身,背對夏修,步伐緩慢,卻極為沉穩。他的身影拖著一道纜線與排氣管的長影,在鑄塢的合金地板上留下一道道蒸汽印痕,仿佛時間都被他走過的路徑融化出一條凹槽。
他沒有回頭,只是在即將走入濃霧機霧彌漫的維保通道之前,停下腳步,聲音從厚重的金屬背影中傳出,如晨鐘暮鼓,字字如鑄:
“休·亞伯拉罕——”
“你終將在機械教會的簇擁下,成為萬機之神。”
那聲音沒有熾烈的宣告,也沒有狂熱的崇拜,卻自帶一種古老金屬鑄像般的冷峻與預言感。那不是祝愿,而是判詞;不是投誠,而是鍛道——像是一位神匠完成了他最后一道楔子的敲定,將一場未來的神性路徑徹底釘死在邏輯之中。
說完這句話,他再不回頭,身影逐漸隱入低空騰起的白色冷卻蒸汽之中,齒輪鎖鏈的咔噠聲越走越遠,直至完全淹沒于船塢的深處。
夏修站在原地,沒說話。
他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圣人的背影在蒸汽中隱去,金色的眼眸深處沒有狂喜,也沒有驚詫,只有一抹冷靜得近乎無情的沉思,像一位君王看著一位祭司緩緩關上神殿的大門。
……
……
這一天,整個納萊修斯的天穹,再次被黑鐵所遮蔽。
耶利摩機鑄塢上方的云層低垂如垂幕,機械教會正教派的各級傳令者、編碼執事、邏輯講堂的教典師、低階齒輪祭司,數百人,被集中押送至這座艦塢外側的祭儀平臺——那里本應是三派聯合禱告神明殘響的共感陣列,如今卻成為了一場肅正清算的審判臺。
圣布馬羅立于平臺中央,身披熔金法袍,脊背管線如虬龍垂落,他身后那面銘刻著“構鑄圣印”的蒼白機紋發出低沉嗡鳴。
那些曾于庭院征伐之時公開抨擊【歐姆彌賽亞】、在布馬羅決定留駐星界后依然鼓吹“重返狄瓦”的正教派分子,他們在迎來了最為絕望的審判。
審判者,正是圣布馬羅。
“凡謗神名者,祛之。”
“凡拒歐姆彌賽亞者,削之。”
“凡言背神律、妄言主權之終者——滅之。”
機械教會三派自此正式歸于庭院旗幟之下,正教中所有頑固派系,盡數被刪除、熔毀、歸零。
圣布馬羅親自焚毀了舊鐘。
奧列庭機械分教會,改旗易幟,歸于【歐姆彌賽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