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會把整個位面推向毀滅,只為了觀察第五真理的觸須能延展幾何。
他們會在戰場上釋放不完全收容的武器,只為了記下一份“實戰數據”。
正因如此,魔王們的歷史,既被寫作史詩,也被罵作暴行。
他們是天國的開拓者,也是天國的夢魘。
他們用瘋狂鋪出了前路,卻也在瘋狂中留下無數無法彌補的創口。
所以,如何去評價魔王們?
正面與負面從來是并存的。
他們是照亮黑夜的火把,也是點燃烈焰的瘋子。
他們為未來開路,但絕不會為代價道歉。
夏修心中輕輕嘆息。魔王們的歷史,他作為后來者也不知道怎么評價,但此刻,他沒有繼續深想,而是把注意力轉回到前方的孩子身上。
盧珀卡爾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那只背后的巨型蜘蛛沒有發起攻擊,只是靜靜伏在他身后,宛如陰影凝固成摩天之物。少年周圍的「心之壁壘」卻在緩緩膨脹,從薄霧般的膜層變得厚重,層迭交錯,像一圈又一圈看不見的晶壁,把他與外界隔離。
夏修瞇起眼,低聲問道:
“你剛才說的……心之壁壘,也是阿吉巴輻射的一種場?”
阿蒙德緩緩點頭,目光盯著少年,語氣難得帶了幾分凝重:
“沒錯。按照我接觸過的戰術神學部資料,心之壁壘,也被稱為『絕對領域場』。它是生物用來維持‘自我存在’的力場——是精神在物質世界的投影。”
他伸手虛空一劃,似在勾勒某種波紋:
“普通人的壁壘微乎其微,幾乎等于無,只能隱約讓他們感覺‘自我’與‘他人’的差別。而極少數極其特殊的異常個體,才可能真正展開可見的壁壘,隔絕外界的侵蝕,就像現在這個孩子……他現在陷入了一種極端的自我保護情緒中,就像是刺猬一樣。”
夏修挑眉:
“精神屏障的極致化……那么它和阿吉巴輻射又有什么關系?”
阿蒙德嘴角牽動,像是回憶起古老卷宗:
“阿吉巴輻射,本質是信念與現實的交互場,心之壁壘就是其中的一個分支表現。凡是個體執念、信仰、情緒強烈到某種程度,就會觸發阿吉巴場的變化,從而凝聚壁壘。”
他停頓片刻,聲音低了下去:
“在學術之外,戰術神學部還做過更危險的實驗。
他們發現,當信仰趨同的時候——比如整片會眾把意志獻給同一位神祇——這些個體的心之壁壘會逐漸消解。隔閡短暫消失,靈魂融合,阿吉巴場重組,最后便會在場域中生成全新的壁壘場。
這是集體信仰的力量,它能把千萬人的意志匯聚成一個巨大的盾,也能化為一柄長矛。”
夏修指尖輕敲銀色「天之杠桿」,目光掠過少年周身那一圈圈肉眼難見的漣漪,低聲道:
“創造神祇,設立信仰……”
阿蒙德收起平日吊兒郎當的神色,少見地鄭重點了點頭。
“你的思路沒錯。”他的聲音在空氣里泛起一點磁性的回響,像是冷鐵敲擊在石壁上。
“天國三大派系中,理想國和烏有之鄉……他們其實早就研究過這類東西。只是他們探究的,比所謂心之壁壘要更深刻,消除壁壘什么的太過可笑了,天國要的是超人化的社會——無論是思想還是個體。”
他說到這里,目光卻落在不遠處靜立的盧珀卡爾身上。
少年一動不動,像是凝固在自己筑起的殼子中。他背后的巨蛛虛影一寸不動,但它的存在讓空氣本身都緊繃得像琴弦。
阿蒙德忽然笑了下,卻帶著某種悲涼: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只刺猬。你知道刺猬效應吧?
怕冷,所以想要靠近彼此取暖,可是靠得太近,彼此的刺就會扎進對方的血肉。
這孩子現在受到刺激,像是刺猬一般的將自己的場外放,將自己封鎖出來,像是刺猬一般的蜷縮在自己的內心里面。”
“這孩子的壁壘,就是人與人之間那一層永遠隔開的刺;別人無法真正靠近他,他也無法真正融入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