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偏偏是自己?
為什么自己這樣的存在,會被冠以對方的名字?
他還不懂“認同”或“歸屬”這些詞,但他的本能在吶喊:那金發男子的話語,像是鐵律一樣,把他的存在從孤立的陰影中拖拽出來,貼上了一個新的名字,一個新的歸屬。
可他的心智卻混亂到極點。
——那是覺醒「心之壁壘」的孩子式掙扎。
在經歷了今夜的一切,盧珀卡爾的內心深處,世界分裂成兩半。
一半是“好”的,一半是“壞”的。
就像嬰兒口欲期的世界觀,他的父母既是給予食物與關懷的人,卻也是拳打腳踢,強迫他讀那本《群星的秘密》的暴力者。
他既渴望那份依附,又被那份傷害推入深淵。
于是,他心里構筑起了最原始的客體分裂——眼前的一切不是整體的父母,而是“好父母”與“壞父母”,兩個對立的影像在心里撕扯。
其實從他誕生到現在,他所經歷的就在“父母即保護者/又是傷害源”的二元關系里掙扎,這種原始分裂成為他的身份認同與人際關系發展障礙的核心。
今天,這分裂被推到極致。
當夏修伸手拉他起來,那雙掌心穩固有力,帶來一種久違的安穩,他幾乎想撲上去,像孩子依賴母親的懷抱般去依附那份力量。
但同時,他的另一半心靈在尖叫:這不過是另一副面孔!
就像父母當初的關懷也會瞬間翻轉成傷害。
依賴意味著背叛,撫愛意味著撕裂。
他害怕一切溫柔背后藏著利齒。
于是,恐懼與渴望撞擊在一起,像利刃在心底刮擦,讓他整個人戰栗不止。
這種矛盾,把他撕扯得幾乎要尖叫。
他張了張嘴,聲音卻卡在喉嚨里,像是嬰孩面對母乳時的嗚咽,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而在這一切掙扎里,他第一次感受到,「心之壁壘」再次涌動——這東西從來不是保護世界的屏障,而是保護自我的裂縫。
夏修安靜地站在原地,銀色手杖垂落在身側,金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凝視著眼前的少年。
他已經看出盧珀卡爾的矛盾——那種渴望依附又本能抗拒的掙扎,分裂得近乎撕心裂肺。
那不是普通的恐懼,而是一種內在機制的彰顯。
——「心之壁壘」。
它讓盧珀卡爾在面對他者時,展現出雙重面孔:既想伸出手去抓住救贖的溫暖,又在下一秒懼怕那份溫暖背后的陰影。
這是孩子的天性。
也是作為夏修所尋找到的首歸之子的特性和獨有的烙印——這是他力量的源泉。
夏修并未沒有言語上出言安撫,他只是靜靜等待。
過早的介入只會打破孩子的選擇,而真正的成長,必須源自自我與恐懼之間的決斷。
夜風吹過,廢墟的陰影中,盧珀卡爾的呼吸急促,眼中翻涌著陌生的情緒,他像是站在懸崖邊,隨時可能墜落。
而夏修的身影,就像屹立在天穹下的一根支柱,沒有催促,沒有逼迫,只是以靜默的威壓與深沉的慈悲注視著他。
作為第一個真正成功的完美胚胎,盧珀卡爾展現了無與倫比的獨特性。
夏修不知道這孩子是來自四君主中的哪一位的杰作,所以,他必須如同嚴父一般的小心翼翼的對待這孩子。
盧珀卡爾的雙眼仍有血色的余痕,他靜靜地望著夏修,唇齒顫動,低聲開口:
“我的……父母,被我殺了。”
夏修握著銀色手杖,眸光一沉,卻不顯意外,他只是平靜地回答:
“那已經不是你的父母。他們的外殼或許還在,可你早該察覺,他們的靈魂早已死去。你明明看見,卻任由他們予取予求,直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