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你暫時是用不著捐軀了。”
山魈一條手肘搭在重甲的肩頭,面帶嘻笑道“早知道打不起來,剛才我也該說幾句場面話了,不用像現在這樣臉上無光啊。”
“我說的不是場面話,是實話。”
重甲神情冷峻,眼神定定看著那名面無表情的精瘦漢子,目光落在對方脖頸側面刺著的瑯琊二字。
是儒序印信
重甲也是近期才在姬路城宣慰司衙門看到過這個東西,自己百戶告訴他,但凡身上帶有這種印記的人,無一例外都是高門豪族豢養的死士,遇見了最好躲遠點。
山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嘴里低聲說道“我聽說這些人都是儒序門閥在自己基本盤里篩選出來的天才,從小就開始針對性的進行培養,都是聽著四書五經長大,腦子早已經被洗成了白癡,比佛序的護法神還要忠心,真的假的”
“我也不知道。”
重甲甕聲甕氣,對于這種靠特殊手段培育出來鷹犬,他有一種出于本能的排斥。
奇怪的是,他有一種預感,總覺得自己以后會跟這種人交手。
“對了,你們姬路城是怎么打算的”
危機已經解除,松懈下來的山魈用手肘捅了捅重甲,壓著嗓音詢問。
“什么怎么打算”
“都到如今這一步了,你還跟我打什么馬虎眼”
山魈翻了個白眼“我是問你們百戶打算在倭區錦衣衛裁撤之后怎么辦卸甲歸田,還是給這些官老爺們賣命”
重甲抽回凝視對方背影的目光,側頭看向山魈“聽你的意思,你們已經決定了”
山魈嘆了口氣“正是因為還沒有決定,所以我才會跟你打聽啊,看看你們是怎么想的。”
“我們都不選,千戶讓怎么辦,我們姬路城就怎么辦。”
山魈怔住“可讓我們各城戶所自己選擇,就是千戶他老人家的意思啊”
“千戶為我們打算,我們也要為千戶打算。這是我們百戶虬龍的原話。”
重甲放下這句話,帶著姬路城的錦衣衛轉身離開這間偏院,留下身后臉色陰影不定的山魈。
此刻在房內,謝必安看向楊白澤,輕聲道“楊同知伱今天這么做,可不像你平時的為人啊。”
“那謝哥你覺得我應該怎樣為人”
在大明帝國的官職品級之中,楊白澤的宣慰司同知要比謝必安的總旗高出不少。而且儒序的文官也要比錦衣衛這種日暮西山的武官要顯貴太多,因此他根本沒必要稱呼謝必安一聲哥。
但此刻楊白澤臉上表情十分誠懇,并不是故意自降身份,想要拉近和謝必安的關系,而是真心誠意的尊敬對方。
謝必安并沒有順勢擺出姿態,指點這位少年官員該如何韜光養晦,他也沒這個資格,只是嘆了口氣“你這么做會很危險。”
“危險的事情,我做的太多了。準確的說,從我進入倭區的第一天開始,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很危險。”
楊白澤輕笑道“在我剛剛上任之時,前任宣慰使留下的人就想把我架空,是鈞哥幫我站穩的腳跟。在新政開始推行之后,鴻鵠想要殺我,這座城里的百姓也有很多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但我現在不是還活的好好的”
“那些人可不能和王長亭這種門閥子弟相提并論。”
“可我的命只有一條,死在誰的手上結果都是一樣。”
楊白澤平靜道“在我赴任犬山城之前,我的老師曾經問過怕不怕死。我明白老師的意思,如果我回答怕,那他老人家就會把我留在身邊。以我對老師的了解,雖然他心中會很失望,但依舊會給我一份在別人眼中已經算是十分光明的前程。”
謝必安問道“你不怕,所以你來了倭區想要靠自己險中求富”
“謝哥你猜錯了,我當時給老師的答案是怕我很怕死,因為我在綿州縣的時候,已經算是死過一次了。”
楊白澤稚氣未脫的清秀面容上露出坦蕩的笑容“可我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了來倭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