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梁"建成之后,踏入歧途的佛序儼然成了一群絕望的困獸。
他們能做的只有拼盡一切去死中求活,就算明知道社稷丟下的可能是帶毒的血肉,也沒有其他選擇,只能甘之如飴,大口咽下。
而眼前的桑煙佛祖林迦婆,正是困獸之中,最為凄慘的那一只。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么不放棄晉升?”
念及至此,袁明妃似乎暫時無力顧及她與桑煙寺之間的仇恨,全身心都投入這場席卷整個番地的大勢之中。
“只要你一日不晉升序二,他們豈不是一日都不會動你?”
一旁的陳乞生聽到這話,不禁微微皺眉,盯向林迦婆的眼神越發冰冷。
“我已經停不下來了。”
林迦婆語氣平靜。
袁明妃眼神閃爍,嘴唇微動,就聽一旁的陳乞生搶先開口。
“既然停不下來,那不如就坦然赴死?反正為佛序犧牲自己,不正是你們這些人嘴里無上的榮幸嗎?”
陳乞生譏諷道:“怕死,還怎么成佛?”
“看來你們還是誤會了。”
林迦婆看向陳乞生,眸光清澈如晨曦露珠,輕聲道:“我所說的求活,不是為求此身性命能活,而是求此生夙愿能活。”
“什么夙愿?”
陳乞生提著劍,銀甲勝雪,兩道青紅道篆纏身游走,毫不掩飾一身敵意。
“這些年來,番地佛序為了生存,行事和心性變得越發瘋魔,迫害番民,犯下了不可挽回的大錯.”
林迦婆悲憫的話音被一聲高亢的劍吟所打斷。
是陳乞生在曲指彈劍。
“是我的記憶出了問題,還是桑煙佛祖你貴人多忘事?我怎么記得,在隔壁的烏斯藏衛可有很多伱桑煙寺的佛序在把番民當成豬狗,敲他們的骨,吸他們的髓,拿他們的肉肥土,用他們的血篆經?”
“我早已經無力控制桑煙佛序,這是我諸多罪孽之一。”
林迦婆并未辯駁,雙手合十身前。
“我這一世罪孽深重,注定再無轉世可能,我只求盡可能彌補哺育桑煙佛序,卻反而因此遭受無邊苦難的番民。”
林迦婆聲音逐漸洪亮:“可惜我如今被囚于神山之上,空有滿腔宏愿而無踐行機會。所以我今天來,只是希望能夠為自己死后找一位代行之人。”
“說的真是大義凜然,讓人忍不住想心生敬仰。”
陳乞生冷笑道:“可我怎么還是覺得你只是在為了自己,想找人擋刀?林迦婆,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很好騙啊?”
“騙從何來?”
林迦婆寡淡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許表情。
只聽她略帶嘲諷看向陳乞生:“難道我會讓你們為我抵御那些豺狼虎豹?先不論你們是否會答應,本尊只問一句,你們是他們的對手嗎?”
“陳乞生,如果你是當年的"張真人",我相信你能做得到,可惜你并不是。連薪主李鈞,也一樣擋不住他們。所以本尊騙你們有何益處?”
陳乞生一雙劍眉挑動,有心反駁,卻又發覺自己找不到辯駁的話語。
誠然,不管她林迦婆說的如何天花亂墜,己方也不可能幫她,也幫不了她。
既然改變不了死局,那林迦婆騙自己又有什么好處?
難不成,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林迦婆自知必死無疑,所以幡然醒悟,想要做些好事?
事到如今,這似乎看起來就是真相。
可陳乞生卻始終覺得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
“所以你是想讓我幫你代行贖罪?”
一旁緘默良久的袁明妃開口問道:“為什么會是我?”
林迦婆回答道:“因為你與我們不同,是唯一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