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沒說話,只很平靜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掌。
“我的時間不多了”周秉義忽然話音一轉。
王重看著他“什么意思”不是問這句話是什么意思,而是周秉義忽然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周秉義話音一轉,說道“你和周蓉都犟了這么多年了,也是時候找個時間坐下來好好聊一聊了,怎么說你們也是姐弟,而且咱們都這么一把年紀了,還能有多少年可活。”
王重道“我隨時都行,真正放不下的是周蓉,這話你應該對她說才是。”
“哎”說起這個,周秉義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嘆了口氣,才說道“周蓉的性子就是這樣,你也多包容包容她嘛”
王重頗為無語的看著周秉義“周蓉的性子為什么長成那樣子,你竟然到現在還沒想明白”
周秉義表情一滯,他這么聰明的人,怎么可能聽不出來王重指的是什么。
“咱們都這么一把年紀了,和和氣氣的,不比什么都好還計較那么多干嘛”
王重站了起來,背著雙手,說道“你看看,這就是我和你不同的地方。”
“在你眼里,和氣比什么都重要,可在我這兒,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古人都說了,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人不怕做錯事,就怕認識不到自己做錯了,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但更可怕的是明明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卻為了那點所謂的臉面,自以為是的自尊心,就死犟著不肯認錯。”
“周蓉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你我都有眼,心里都有桿秤。”
周秉義無奈的搖搖頭“看來我是說服不了你了。”
“這是原則問題”說著,王重環視一圈病房內的眾人,最后目光停留在周玲身上,說道“你們幾個孩子也是一樣的,你們都還年輕,人生的路還很漫長,在這條漫長而又艱辛的道路上,誰也不知道往后會發生什么樣的事情。”
“不過有句話我希望你們能記住。”王重話還沒說完,周玲就站起來說“人不怕做錯事,就怕明知道自己做錯了,卻還要一直錯下去。”
“是吧,我親愛的爸爸”
周玲走到王重身邊,攬著王重的手道。
王重看著她鄭重的道“不止要記住,更要落實到實踐中去。”
三日后晚上七點半,周秉義咽下了最后一口氣,徹底離開了人世。
19年,夏末,酷暑漸去,天氣已然有些涼爽。
病床上,白發蒼蒼的鄭娟已然奄奄一息,四個兒女,外甥女馮玥,還有孫子孫女們,都哭成了一團,尤其是周玲,梨花帶雨,哭的撕心裂肺。
饒是素來沉著穩重,不茍言笑的周聰,眼底也不住又淚水滑落。
“爸你要不去休息休息”周聰躬身在王重耳邊輕聲說道。
王重已經守在鄭娟的病床前整整七天了,打從鄭娟病倒住院,王重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一步。
看著已然徹底沒了氣息,閉上了眼睛的鄭娟,王重原本滿是悲痛的心中,忽然就平靜了下來,手一抬,想站起來,周聰立馬就扶住了他。
“把你媽帶回家去,我也要回去,我要洗澡,換身衣服,送她最后一程。”
王重今年六十七歲,雖然身體素質遠超同齡人,但到底沒有超過普通人的極限,再加上常年進行強度不低的腦力勞動,頭發難免有些稀疏。
周聰趕緊道“玲玲,玥玥,你們送爸回去,我們把媽帶回家。”
回到家,王重回了他和鄭娟的臥室,脫下衣服,穿上涼拖,進了浴室,打開熱水,任憑熱水從自己頭頂澆落。
洗頭,刷牙,洗練,用香皂擦拭身上的每一個位置,用搓澡巾在背上使勁兒的搓了搓,這個澡王重洗的非常仔細,足足洗了半個小時,周玲和馮玥坐在外頭難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