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應該嗎”周秉義問道。
王重道“我也沒說不應該。”
“那是為什么”
“孝非愚孝,也是要分情況的。”
“其一,我對老頭子確實有意見,而且意見不小,不怎樂意見他,再者,當時老頭子神志不清已經好些年了,而且早就不記得我是誰了,我去不去看他,于他而言,并沒有什么不同,那我為什么還要過去呢我給他請了保姆,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替他端屎端尿,這難道就不是孝順”
“我讓他住最好的醫院,給他請最好的醫生,花大價錢給他從國外買當時市面上最好的藥,這些難道也不是孝順”
周秉義道“這”
周秉義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反駁,王重的話乍一聽有些強詞奪理,可若是細細推敲的話,卻又有幾分道理。
周志剛早在那回和從王重家搬出來之后,就徹底把王重一家子都給忘了,別說王重了,就連他昔日最疼愛的孫子孫女們也一個都不記得了。
之后愈發的老毛昏聵,渾渾噩噩,根本認不得人,連基本的認知都出了問題。
連自己要拉屎撒尿都不知道,直接給干褲襠里,出了本能的吃喝拉撒之外,其他的全然不知了。
王重繼續道“難道非得我和鄭娟放下手頭所有的工作,把老頭子接到身邊,親手給他端屎端尿,日以繼夜伺候他才是孝順”
這話一出,不止周秉義心虛,就連郝冬梅都有些臉紅。
當時周志剛生命里最后的那段時間,說是他們兩口子陪在周志剛的身邊,可到底怎么樣,他們兩口子心里都清楚。
當時周秉義剛剛提拔成市里的二把手,整日忙于工作,不可開交,每天都是早出晚歸,有時就算回家了也要處理,郝冬梅呢,醫院的主治醫師,一忙起來,兩三天不著家都有可能。
他們確實陪在了周志剛的身邊,可真正照顧周志剛的,卻是王重請的保姆,最開始請的一個胡大姐,后來周秉義兩口子太忙,經常不著家,胡大姐一個人精力有限,為了不讓李素華擔心,王重就又請了一個,兩個人兩班倒,一個負責白天,一個負責晚上,每個月給他們開出高出市場價三倍的工資。
周秉義苦笑一聲“我不是要指責你。”
“我只是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這么多年來,我們好像一直都沒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心。”
聽著周秉義真摯的語氣,王重倒也有幾分意外“古人云,道不同,不相與謀,你我三觀不同,追求愛好也各不相同,就算真坐下來也沒什么好說的,沒必要非湊到一塊兒。”
周秉義自嘲一笑,說道“說實話,現在我有點羨慕趕超和國慶他們了,能有你這么一個真心對他們的朋友。”
“做朋友,無非就是真心換真心。”王重道“趕超和國慶雖然沒多少文化,但勝在心眼實在,沒什么小心思,和他們相處的時候,我只會覺得輕松。”
說著看著周秉義,頗為認真的說“可你不一樣和你待一塊兒太累。”
周秉義沒想到會是這個理由,有些哭笑不得。
“很意外”王重問道。
周秉義點頭“有點”
“秉昆”周秉義忽然變得嚴肅起來“這么多年來,我還欠你一聲謝謝。”
“謝謝你,秉昆,是你把很多應該由我這個家里老大做的事情給做了,那些年里,要不是有你照顧媽,照顧咱們這個家,我也不可能安安心心的去兵團,更不可能沒有一點負擔的考大學,上大學。”
“這聲謝謝沒有必要,因為那本就是我要做的。”
“要謝的要謝的”
王重見他堅持,也沒繼續和他推諉“隨你”
周秉義臉上露出笑容,抬起手,攤開手掌,期待的看著王重,王重想了想,伸出手,握住了周秉義的手掌。
“說真的,很多時候,在你面前,我都有些自慚形穢。”周秉義感慨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