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踩的全是黃土,稍微用點力一瞪,就能激起無數灰塵。
空氣干燥,沒啥水分。
偶爾能見幾棵棗樹,四周是起伏的山巒土丘,可極目望去,卻瞧不見幾顆樹木,漫山遍野草長鶯飛,卻無綠水青山。
難怪要搞吊莊移民了,連一條露天的河都沒有,就算有地可種,也沒有多少水澆。
沒有水就種不出莊稼,事實也確實如此,王重特意查過資料,這個時期的西海固,隨著人口的增多,大量的濫砍濫伐,森林覆蓋率降到了百分之一點多,水土流失尤為嚴重,地里的產量也再創新低。
走過黃土夯實的道路,繞過十來戶人家,來到一處占地頗廣的小院前。
院里一個老漢,手邊放著根一瞧就有些年份老煙桿,旁邊還有一堆茅草,正在搓草繩。
“叔”
馬喊水在院外就開始喊了起來,徑直推開籬笆門,帶著王重走了進去。
“喊水啊”老支書聞聲停下手里的動作,扭頭看了一眼,隨即便起身把手在大腿褲子上拍了拍,問道“你咋來了”
“有個事兒找你打聽打聽。”
“找我打聽啥事兒啊”
“這個后生的事兒”馬喊水走到老支書身邊“外頭天熱,咱們進屋邊喝水說”
“進屋進屋”老支書也邀請王重進屋。
老支書家里的陳設和馬喊水家差不多,三人走到堂屋,同樣是一張方桌,幾條長凳,桌上倒扣著幾個白瓷碗,還有個陶壺。
屋子四周的墻壁上掛滿東西。
馬喊水擺上三個碗,倒上水,先端了碗給老支書,又端了碗給王重,叮囑道“你剛剛恢復,一下子別喝太多,慢慢來。”
“謝謝叔”王重笑著道,雖然自己并無大礙,可王重能夠感受的到馬喊水的善意。
“這后生我咋沒見過,不是我們村的吧”老支書端著煙桿,點燃火柴抽了一口,目光也同時在王重身上打量了一圈。
“老爺子,我叫王重,按理說也是涌泉村的,民國的時候,外頭天下大亂,我太爺爺王順清,帶著我太奶奶還有我爺爺王永福,為了避禍來到涌泉村定居。”
“你是永福哥的孫子”老支書激動的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一臉驚愕的看著王重,滿眼的不敢置信。
“老支書認識我爺爺”王重點頭問道。
“叔你別激動,坐下來慢慢說”馬喊水趕緊拉著老支書坐下。
老支書嘆了口氣,眼神中透著回憶,語氣唏噓的道“認識,怎么不認識”
“想當初我參加紅軍,還是永福哥帶著去的。”老支書確實參加過紅軍,不過只走出二十里地,屁股上就挨了馬家軍的槍子,沒法跟著隊伍走下去了,就只能回到涌泉村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繼續刨食兒吃。
“只是沒想到,永福哥這一去,就再也沒有消息,你太爺爺太奶奶就他一個兒子,多年沒有音信,大家都以為他在戰場上犧牲了,你太奶奶沒多久就病了,建國以后,沒過幾年就走了,你太奶奶走了以后,你太爺爺沒兩年也跟著去了,還是村里給辦的后事。”
說著老支書忽然目光一轉,看向王重,問道“對了,你爺爺呢”
“他既然活著,怎么這么多年都不回來看看”
“唉”
王重嘆了口氣,同樣一臉唏噓的道“不是我爺爺不想回來,而是他受了傷,失憶了”
“受傷失憶了”老支書疑惑的問。
王重道“我爺爺參加紅軍以后,一路輾轉,建國以后才和我奶奶結了婚,剛結婚一個多星期,就參加了志愿軍,我奶奶就是那時候懷的我爸,最后爺爺在打漂亮國鬼子的時候受了重傷,兩條腿炸斷了,只能截肢,腦子里頭還多了塊彈片,昏迷了一年多才醒,醒來以后,好多事都記不清了。
后頭臨終前才想起來,老家是西海固甘溝鄉涌泉村的,留下遺言,讓我爸把他和我奶奶的骨灰帶回涌泉村來,葬在太爺爺和太奶奶旁邊,說他生前不能在太爺爺太奶奶跟前盡孝,死后就在地底下陪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