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沒有時間,卻又能從外界的相對流動中感知出來。
那里沒有聲與光,沒有任何可以被人類感知的信息,但卻能被人類的情緒給感知到,發自內心地產生恐懼。
那里徹底成了未知,與周圍的已知產生了區別,那里是一個不斷擴大的空域,又是不斷縮小的視界。
目光所至,都只剩下那片未知了。
在看向那的第一眼,在產生驚恐情緒的同時,壓縮的空間已經將爆破組的所有人都卷入了那無法逃脫的空域中,周圍的一切都沒了,他們自己也沒了,但停滯的時間卻將意識定格了下來,他們就這樣看著周圍,看著萬物瞬間消失……
世界真的消失了嗎?
還是人消失了?
消失與存在也是相對的……
當世界消失,人依然存在的時候,人看到的是世界的消失。
當人消失,世界依然存在的時候,人看到的同樣是世界的消失。
存在與否,似乎只與視角有關。
絕對的“空”占據了人的身體,人便覺得周圍一切都是“空”的,觀測的角度決定了自身的處境。
馬丁就這樣落入了空洞之中,他感覺自己的一切都在被剝離,逐漸再也分不清世間的一切。
像是走了很遠,像是過了很久,又像是近在眼前,像是剎那之間,時空的錯亂擊打著他的靈魂,他反射性地抽出顫抖的手,那空洞又瞬間被無盡的事物所填滿:
湖水、泥沙、礦石……
綠色、白色、黑色……
在他的手離開那道人影之時,萬物又開始了流動,不再因為空間的坍縮而泯滅,不再因為時間的逃逸而停滯,過去與現在重新建立了距離,他也重新回到了認知中的世界。
馬丁瞬間癱軟了下來,驚懼與疲憊從那壓縮到奇點的時空中爆發出來,占據了他的內心。
“好累。”
像是走了好長好長的一段路,比從世界根系的末梢走到起始點還要遠,好像過了很久很久,比他出生到現在還要久,比整個人類文明延續的時間還要久,比根系上長出一段新芽的時間還要久。
馬丁癱倒在泥沙之中,湖水的流動變成了“剎那”,他對時間流速的感知出現了問題,好像覺得世間的一切都變得很慢。
那些泥沙的卷動,似乎成了無數空間運動中的一部分,在龐大的根系之中,這些微小的運動完全不能擾動整體,都是毫無作用的“內力”,人類的活動也只能發出微弱的嘆息,無法阻止世界的變遷。
一旦理解自身觀測角度的渺小,就會生出無盡的絕望。
這種絕望馬丁體會過……
在淚之海,那片深淵之底的絕望之海,有著相同的絕望。
仿佛有一道聲音在耳邊低語:“放棄……放棄……”
“萬物皆空,萬色皆淡,萬事皆休,萬念皆息……”
馬丁不知自己看到的那股力量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對此作出思考。
他靜靜地躺在湖中,看著湖水流過,光紋打在透明的玻璃罐上,那里面已經空空如也。
剛剛的人影已經不在他身邊,而是走到了“負責人”人影的旁邊,正望向未知的遠方。
馬丁的行為再次被“記錄”了下來。
這一點小小的變化,映入了馬丁的玻璃罐中。
盡管人類的運動在巨大的世界變遷中起不到任何作用,但這一點點小小的前進,似乎是有結果的。
看著人影的變化,玻璃罐中閃過了一抹顏色,緊接著浮現出一些細小的泡菜,在罐中旋轉了起來,觸手再次鉆出,捕捉起那失而復得的希望……
馬丁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再次向不遠處的人影走去。
“就這點絕望嗎?”
“還差得遠呢!”</p>